□刘志平

  楼是上世纪公司集资兴建的福利房，一连四幢,高至七层，圈成一个大院，很气派。院内百户人家全是清一色的职工和家属，上下班，进出之间，都得打个招呼，稍有空闲,还要聊聊家长里短，儿女婚嫁喜事，更多是谁家的儿女有了出息，考上了名牌大学。

  如今这老楼陈旧了，住户的层次格局起了变化，富贵发达了的，置了别墅或豪宅,进来的是贪图二手房便宜的新住户。原先楼道里的公益照明灯也随之熄灭了，那些念着老情分的职工，自费装上了一盏声控灯，随着一声声上下楼梯的脚步声，叩亮了一缕给邻居温情的灯光。

  只有在节日里，大院才恢复了当年的热闹和兴旺。大院里停满小轿车，出外上了学、在外就了业的儿女们回到大院了，这些甘于守旧的老住户们,此时仿佛又回到儿女幼小时在大院嬉戏的岁月。大院处处飘浮着酒菜的香味。

  那天，一辆奔驰开进院内，一声清脆熟悉的招呼让我惊喜，是对面楼上老林的女儿从国外留学回来了。当年清纯稚嫩的少女已经变成了成熟的知识女性。还记得高考那年，中午一小段难得的午休时间，那收旧货的高声吆喝让她愤怒,一只饮料罐掷向楼下，但无济无事，吆喝之声依然。从那天起，烈日炎炎下，她妈妈在大院门口站岗，阻挡一切外来的声音入侵——孩子高考，要午睡，请不要高声。母亲的爱心没有白费，女儿高考名列全市第一，给了母亲最好的回报。

  如今，还能让大院人们相聚的,是夏夜里不邀而至的停电。人们纷纷从各自的门洞里游向大院的空场，黑暗中人们不分你我是否熟悉，新老住户亲热交谈。最开心的是那些小儿郎，手持小手电，在人群中来回穿插，灯光乱射着人眼。可惜还未能过瘾，光明骤现，在大人的吆喝中，小儿郎才恋恋不舍地回家。片刻工夫，院中又是一片空寂。

  大院对年轻人而言是一个站台，他们从这里出发，走向未来，走向外面世界。而对一些人来说，则是终点，隔阵子没见，或许就见不到了，从大院某个角落传来的哀乐声，会提醒你有一位故人离去了。比如，就在前几天,刘老伯病故，院内的老职工想着这福利房有他的功劳,个个唏嘘不已。新住户则很漠然，那些已搬出去的住户已得不到这一消息，自然也谈不到什么感慨了。

  岁月如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大院中的花草树木，在季节的风雨中亦会如期开放，院里人家的生活涛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