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梅

  遇见这只小白鹭实属机缘巧合。

  那日，和几个朋友到本县某小镇观海棠赏樱花，那满树粉色与地上落红将我们熏染得欲醉，醉入归途。

  回程中，和米儿到她的朋友小梅老家去。小梅老家两层小楼房，周围几方池塘，养殖鱼虾。小楼前面不远处是纵贯东西的一条小河，房前屋后种菜植树。西边不远处，隐藏着一片翠绿色竹林。小梅的儿子欢呼着冲下木桥，到池塘边玩水、玩鱼、玩龙虾，我们也孩子似的跟着他一起玩起来。小梅忙着收拾竹笋、虾蟹，好多土特产。

  就在我们准备回程时，小梅父亲拎来一只大网篮：“给你们看个稀奇的好东西。”网篮是海边人家特有的用具，用细钢筋做骨，尼龙绳四面围下，顶头可扎，是存放鱼虾的篮子。原来，网篮里装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鹭。嘴巴黑黑，又长又尖，脚也黑黑，又细且长，长长的颈部弧度优美，枕部两条狭长而软的羽毛，像头后长了两条飘逸的辫子。小白鹭似一只优雅美丽的小精灵，被困在大网篮里，紧张得躁动不安。

  以前只是在水田边、树林旁远距离见过白鹭，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我一边用手机咔嚓咔嚓拍照，一边问小梅父亲：“这白鹭是野生的，能养得活吗？”“我都养好几天了，你知道它吃掉了我多少小鱼小虾呢！”他见我欢喜得很，便说：“送给你了。”“真的？”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送给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放生”。不过放生之前，先要带回去给孩子们看看。

  因为大网篮小梅父亲还要留着用，他便找来一只稍微小些的小网篮，底部放着几条小鱼。小白鹭见有人要抓它，尖尖的大长嘴一开一合、啄来啄去，小梅父亲胆大，瞅准时机，一下扣住大长嘴，拎进小网篮，再把网口扎上，放到汽车后车厢。回家的路途也不近，小白鹭倒也一路无声。

  回到米儿家，孩子们仍然在电脑世界遨游。把装白鹭的网篮拿出来，发现底部的几条小鱼已经没了，应该是进了白鹭的肚皮。“孩子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一个孩子说：“我认识，这是白鹭。”孩子们叽叽喳喳看了一阵又回去玩电脑了。也许，他们并不关心白鹭何去何从，在他们眼中，电脑世界应该比白鹭的命运更有意思。

  和米儿商量着将白鹭放飞，但是在这高楼林立的小区，白鹭很可能飞不出去。我马上想到我家小区外东边有条河，河边一大块空地，是个放飞的好地方。我们把白鹭运到河边，怎么把它从网篮里搞出来真是个难题，那尖尖长长的黑嘴巴啄起人来可是厉害的。还是儿子聪明，他想了个办法，把网篮上方扎好的绳子松开，将网篮口全部大敞开，将网篮倒过来，拎着底部绳子，晃悠几下，小白鹭就从网篮口倒出来了。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被束缚好几天的小白鹭终于恢复自由之身，只见它缓缓踱着脚步，田地上倒映着它修长的影子，还有米儿、我和儿子长长的倒影。河水微波粼粼，周遭从未如此静谧，我们仨都屏住呼吸。

  记忆当中，好像从未看到哪只动物踱步如此自然得优雅、悠闲得曼妙。它慢慢走到河沿，临水腾空而起，张开长形蓑羽，展翅腾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回到蓝天白云的自由天地。源于自然，归于自然。

  我猜想，儿子应该也被这一幕感动了，他盯着天空望了许久许久，直到小白鹭的身影从一抹黑线，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