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

  大概每个人小时候，都做过一些傻事。春天桃花开的时候，忍不住手折了一大枝含苞待放的桃花枝，背着书包扛着花枝急急地往家走，急着把那树花枝插在自家院子的花坛里，盼望着它生根，一夜之间长出根须，长出绿叶；曾有一个邻家弟弟，他那时很严肃地对我说过，要小心怪兽登临地球，奥特曼远在日本，他为此忧心忡忡……

  当然，奇迹没有发生，现实不是童话，怪兽更没有摧毁地球。那树桃花早已萎谢，连树枝怕是都化作了泥土。可当我站在今天回望岁月深处，回望一个小女孩扛着桃花急急回家的画面，却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动。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现实粗糙又冷静，我们都在生活的洪流中被揉搓成长，还会企盼奇迹的发生吗？

  一本《奇迹》，带我们回到童年的某些片刻，想起那些小孩子的纯真心思。

  《奇迹》改编自是枝裕和导演2011年的同名电影，小说情节与电影基本一致，当然，作为文本而言，多了许多细腻的心理描写和细节描述，文字由日本当代著名小说家中村航与导演是枝裕和共同完成。是枝裕和是我非常喜欢的导演，《奇迹》的影片和小说依然延续了他一贯的生活系风格，碎微动人，滋味繁复，但没有斩钉截铁，没有声嘶力竭。

  是枝裕和的影片多是一场悠然松弛、无所事事的真人秀。影片的气质和杨德昌的《一一》以及吴念真的《冬冬的假期》很相似，都是布衣生活，平淡中蕴含着层层叠叠的人生况味。它真实、平淡，表现了衣食住行的碎微细节，表达了人心中的幽微曲折、欢喜与无奈，没有宏大的叙事与教化，故事与人素面相对，却能让人心中隐隐雷动。

  《奇迹》讲述了因父母离异而分居两地的小兄弟俩的故事，哥哥航一与弟弟龙之介，一个跟着妈妈住在鹿儿岛外公家，一个跟着摇滚乐手爸爸住在福冈。航一性格坚毅，愿望就是父母复合，一家四口重回温馨时光，弟弟更乐天宽厚，各自心怀小小的辛酸甜蜜，更怀有团聚的共同愿望。两兄弟得知新干线开通后，两辆首发列车最初交会的瞬间将会引发奇迹，两个孩子为了一家四口能重新一起生活，小伙伴们也为了各自的愿望相约一同前往许愿。

  孩子们坐到自动售货机旁边捡大人遗落的硬币，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来到许愿的地点。他们小小的额头上都冒着细密的汗珠，刚刚气喘吁吁地奔跑着爬过山坡。两列新干线就要交会了，叙事却转向琐碎的生活日常——航一画的鹿儿岛火山喷发的画（火山喷发了就能回到爸爸身边）、身为职人的外公做的山药轻羹（传统日式点心）、龙之介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叠得整齐洁净的小学生衣服……在巨大的愿望即将被许下的前一刻，孩子们心中涌动的，是慌乱与激动，更是茫然无措，隐隐的对奇迹的怀疑吧。能够一瞬间涌出心房的，是一饭一蔬，是平常普通的喜怒哀乐。

  奇迹会发生么？一心企盼着发生奇迹的航一，好像就这样明白了人生的某种实相——心中所愿并非全能实现，然而，不能实现也有其他的道路、其他的人生，遗憾和缺憾，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所有美好的故事都会以‘大团圆’结局，‘大团圆’也并不等同于好的结局——已经是成年人的我，在这个故事里，也重新学习了这一课。”《奇迹》一书的翻译者毛叶枫写下了这段话。人在生活中所遭遇的失败和逃避，与美好的愿望一样，都是一种真实。

  当愿望不再天真，我们渐渐地长大。但奇迹并没有消失，或许，奇迹一直都在。奇迹是愿意相信两车相遇时许愿会实现并为之努力成行，是愿意理解爸爸做那些妈妈说没意义的事，是愿意接受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不会开心的事实，是愿意相信愿望，却也能接受愿望可能无法实现。航一爸爸曾说：“这世上需要一些没有意义的事物存在。要是每件事都有意义的话，人会窒息的。”但那些没意义和有意义的，或许都可以是奇迹。山药泥和面可以做出轻羹，朴素而真实的生活之味，那份朦胧而清淡的甜味，就是奇迹本身，比奇迹更辽阔。

  ■试读

  我有不少尊敬的前辈和兄长，一生成就总有点文不对题。学问渊博、人格高尚的绀弩先生最后以新式旧体诗传世，简直是笑话。沈从文表叔生前最后一部作品是服饰史图录，让人哭笑不得，但都是绝上精品。乐平兄一生牵着三毛的小手奔波国土六十多年，遍洒爱心，广结善缘，根深蒂固，增添祖国文化历史光彩，也耗费了移山心力。

  ——黄永玉

  《比我老的老头》

  一座城市真正的气度，不在于接待了多少大国显贵，而在于收纳了多少飘零智者。一座城市真正高贵，不在于集中了多少生死对手，而在于让这些对手不再成为对手，甚至成为朋友。一座伟大的城市，应该拥有很多“精神孤岛”，不管他们来自何方，也不管他们曾经在别的地方有什么遭遇。

  ——余秋雨

  《中国文脉》

  她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妆术，是经过非常考究的化妆，让人家看起来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并且这化出来的妆与主人的身分匹配，能自然表现那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次级的化妆是把人突显出来，让她醒目，引起众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妆是一站出来别人就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而这层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或年龄的。最坏的一种化妆，是化过妆以后扭曲了自己的个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协调，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浓眉，大脸蛋的人竟化了白脸，阔嘴的人竟化了红唇……”

  ——林清玄

  《生命的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