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位于堂子街108号的太平天国壁画艺术馆正式对外开放，吸引不少市民前去参观。100多年前，太平天国失败之后，它的壁画艺术作品如同其他文物一样，遭到毁灭性破坏，绝大部分荡然无存。堂子街壁画能够留存至今，背后有一个颇为传奇的故事。而实际上，除了堂子街，南京其他地方也有太平天国壁画留下。这些地方是哪里？那些壁画如今又在哪里呢？
现代快报记者 白雁/整理
马晶晶/摄
底层画师捧上“金饭碗”
太平天国壁画遍及江南各地
壁画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形式，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壁画艺术被认为是比卷轴画低级的艺术。天平天国时期，壁画一改过去的低微地位，成了颇受欢迎的艺术形式。早在太平军攻占广西永安时，就已经出现壁画了。1853年1月太平军下武昌，洪秀全要求用壁画装饰他的行宫。太平军3月攻克南京，改称天京，定为首都，壁画更是兴盛。
定都天京后，太平天国设了一个专绘壁画和各种绘画的机关，叫做“绣锦衙”，招募画家到天京画壁画。原先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画匠一跃成为“宫廷画师”，在王府里挥毫泼墨。
为了提升壁画艺术，太平天国也努力争取文人画家。绣锦衙里除了民间画匠外，还有技术精湛的文人画士。这些文人画士和民间画匠们一起进行集体创作。到了太平天国后期，壁画在皖、苏、浙诸省流行起来，遍及江南各地。
虽然画师们可以尽情挥洒艺术热情，但太平天国的壁画创作也有艺术禁区 ——鲜少有人物出现。为什么？洪秀全在批英国传教士艾约瑟《上帝有形为喻无形为实论》中回答了这个问题，“上帝最恼是偶像，爷像不准世人望”。
“天京事变”，杨秀清被杀后，太平天国人心涣散，违抗禁令的事时有发生，不许画人物的禁令被打破了。这一时期的壁画中，出现了劳作的渔夫，村野生活气息浓厚。
1864年，随着太平天国战败，它的壁画作品也大多被毁坏。在随后的日子里，这些曾经金碧辉煌的壁画越来越少见。直到上世纪50年代，一个偶然的机会，它引起了学界的重视。
七担石灰遮住“人血牡丹”
无意中保住了珍贵壁画
那是1952年初，南京市文物保管委员会接到线索：有市民反映，堂子街74号一户人家墙壁上留有一些壁画，很有可能是太平天国留下来的。闻知此信，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罗尔纲和南京博物院院长曾昭燏，时任南大校长潘菽、教授胡小石，南京博物院调查设计组宋伯胤、蒋赞初一起前往堂子街调查。
这所房子的门牌为72号和74号（今108号），房主李奉先生于1877年。李奉先介绍，房子是他曾祖父在太平天国攻克南京前建的。建成没多久，太平军进了城，李家人出逃，曾祖父舍不得新房子，留了下来。结果，曾祖父被太平军杀了，房子也被没收了，一度成为太平天国的王府，墙壁上也绘上了各种图案。太平天国失败后，李家人回到南京老宅。他们对太平军留下的“逆迹”深感不安，他们无心欣赏这些美丽的壁画，图案或被刮去，或被涂抹，有的被烟熏黑。
时间到了1950年10月，一家以织布为业的房客住在李宅中。房客听说太平天国壁画上鲜红的颜色是用人血所画的，深夜独自织布时，看到四壁的图案觉得很恐怖，就买了一担石灰，把72号的六壁牡丹花大壁画涂抹了。尽管如此，显眼的牡丹花依旧映了出来，他索性又买了六担石灰把壁画粉刷掉。
听完李奉先的介绍，专家们经过仔细观察，在画面某个角落小心敲去一些石灰，很快一些花叶的图案露出来了。石灰的覆盖让脆弱的壁画免于岁月的侵蚀，在问世百年之时依旧光彩照人。
经过仔细考察后，罗尔纲等人确认李家的房子在太平天国时期曾做过一个衙署或者某个小王的王府。
南京多处发现太平天国壁画堂子街、如意里、罗廊巷都有
1952年南京堂子街发现了多幅太平天国壁画后，在江苏其他地方以及浙、皖等地区也相继发现了一些壁画。
1954年，南京市私立新宁中学在如意里44号和40号修校舍时发现了露天墙壁上有被石灰粉饰的画迹，南京市文物保管委员会接到报告后派工作人员前往调查。技工将表面石灰剥去，露出了5幅花鸟壁画，画面生动逼真，连著名画家陈之佛、傅抱石都啧啧称奇。
1955年10月，又有了新发现。南京市建邺区侯家桥派出所一名户籍员调查户口时注意到，罗廊巷17号正厅右侧的墙壁上石灰剥落之处隐约有朱红斑点，他联想到这里可能也有太平天国壁画。大家很兴奋地把表层石灰剥去一小块，露出了叶状的图案。一共发现了9幅壁画，但都损毁严重。
此外，在南京黄泥岗、竺桥、江宁方山也都发现过太平天国壁画，但因拆迁、环境等原因，大部分壁画都没有保存下来。据记载，江宁方山下乐村共发现三幅壁画，但只有一幅《守城图》比较清楚。图中画了一座城池，上有三个门洞，城头上有旗帜，旗帜上还有字，旗下有手持铁叉的士兵守城，这些士兵是用铁叉直接象形代替。构图简单笨拙，可能是太平军战士驻防时随手涂鸦所作。
此外，苏州、宜兴、金华、绩溪等地也保存了一些太平天国壁画。安徽绩溪的祠堂里有西游记故事图，唐僧头戴武士头盔骑着马，旁边跟着三个徒弟，构图虽然简单，线条稚嫩，但却活灵活现。还有天神托着宝塔的壁画，站在卷云上的天神，浓眉大眼，隆鼻大耳，不过人物比例有些失调，显然是随手勾勒而成。
每一幅都有个动听的名字
是罗尔纲等人后来取的
堂子街壁画发现后，专家们倍感欣喜。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最大限度地对这些壁画进行了保护。
1953年7月，华东艺术专科学校教授汪声远、申茂之来到南京堂子街临摹壁画，他们的任务是按照壁画本来的面貌，模仿复制。
1992年由中国文物研究所专家具体负责，采取整幅揭取，修复后挂回原位的方式，再次对壁画进行保护。如今又是几十年过去了，专家们不断采用最先进的技术保护、还原壁画。
如今，走进太平天国壁画艺术馆，能看到反映南京近郊春光的《云带环山图》、描摹燕子矶山水风景的《江天亭立图》，还有《孔雀牡丹图》《柳荫骏马图》《双鹿灵芝图》《鹤寿图》等花鸟瑞兽图壁画。另外，还有《鹿鹤同春图》《鸳鸯荷花图》《绶带蟠桃图》等八幅板画，也令人赞叹不已。这些画，既有当初在堂子街发现的，也有从竺桥等处移来的。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壁画本没有名字，现在使用的的名字都是罗尔纲先生等人后取的。
隐身近百年的壁画是如何验明正身的
这些被发现时斑驳残破的壁画，并没有题款，专家是如何为它们证明身份的？
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研究馆员张铁宝介绍说，首先要确定壁画的所在地，当年必须是太平天国统辖的地区，至少是太平军曾活动过的区域。其次，这些壁画所在的建筑必须是太平天国时所建，或建于太平天国之前。据文献记载，当年除了洪秀全的天朝宫殿、杨秀清的九重天府和一些主要王府由太平天国自建外，其余大多选择“民居之高大者加以彩画”。最后还要确定这些建筑物，历史上是否做过寺观、祠堂、会馆等，如曾做过寺观、会馆等，就要慎重考察这些壁画是不是在太平天国之前就有的。
像堂子街的这批壁画，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们是在仔细研究后才下结论的。关于《江防望楼图》，专家们曾做过细致分析。画面中江岸上的望楼和清军常用的望楼形态不同。清军的望楼是下层建筑大，越上越小，其上尖顶，盖篷。而画中的这座望楼上层建筑与下层建筑大小差不多，其上平顶，有旗帜，不盖篷，正是太平天国时期望楼的特色。专家们综合多种因素，认定画面中江上防守的情景，是对当年太平军保卫天京的场景重现。最终，才集体拍板认定堂子街壁画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