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莲
茶水间,不大。小小的几间嵌在公司某几个角落,一扇红棕色的门隔开了商业的光鲜与生活的黑白。无数次“吱呀”声开启沉睡的大门,唯一不变的便是我一如既往的步履匆匆。
我不禁感叹茶水间的自私。空间狭窄且密闭,生怕挤了桌椅,脏了空气。仅是三两人片刻停留之地,又在墙上贴着醒目且有着各种不同颜色、不同笔迹的注意事项,提醒着来者务必遵守。同事们用着最舒适的姿势,以吞咽声中的三言两语撕开沉寂的空气,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耗尽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我的一天,从走进茶水间开始。“啪”的一声点亮黑暗,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茶杯,再在水壶中装满清水。偶见拿着煎饼吃着早餐看着视频的同事,眼角的欢畅与满足写下了这或许是她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光。就这样匆匆问了声好,又匆匆拿着水壶走回办公室。我按下电源,在沸腾的水煮声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在这个茶水间里,不大的桌面上整齐地摆放了五颜六色的水杯。每天都有各色的便当盒,里面不知装上了怎样精心烹制的爱?微波炉的温度暖了肠胃,水池的清凉洗了疲惫,热水的甘甜解了乏味。一到饭点,便是饭食的温暖鲜甜的气味。一天中午,我因急着洗手,一不小心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微波炉,也没有饮用水。这是另一个茶水间,或者称不上是茶水间,因为改造而勉强成为了一个供人歇脚的地方。时常是黑暗的,时常是安静的。毛巾可爱而干净,三两个水杯并肩站着。有梳子,有肥皂。用来打扫的清洁工具乖乖地、整齐地摆放着。习惯了这样的布局与安静,当我推开紧闭的棕色大门,一股奇香的味道冲入鼻中。经过短暂的判断,这是泡面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闯入似乎打扰了保洁阿姨的午饭时间。我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中打破了沉默。“阿姨吃的是方便面?”我略带尴尬没头没脑地蹦出了一句。“是啊,今天没有胃口,吃饭还迟。”她浓重的口音里带着轻微的咀嚼声,侧过身来和我说话。有些卷、夹杂着白发,扎得很低的辫子松松地搭在背上,米黄色的工作服更显环境的昏黄与安然。
“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南京人啊?”我关掉水龙头转过身去。“是安徽阜阳的,”她用叉子卷起淡黄色的面条细细地吞咽着,接着说:“没有文化只能干保洁了,你说对不对?”我听到她的口中嚼着些许无奈与孤独一起咽进了胃里。当我不知如何回答时,她问道:“快一点了,你吃饭了没?”我摇了摇头,似乎解脱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说道:“阿姨,那我先去吃饭了。”她冲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在饭盒里轻搅着已经吸干汤汁的面条。
我轻轻合上了那扇贴着“Disabled”标志(残疾人卫生间)的棕红色大门,将泡面的奇香与清洁用品的特殊气味一同锁在那小小的空间里。
一扇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