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不平等条约被废除;蒋介石写作并发表了《中国之命运》后参加了开罗会议;宋美龄在美国国会发表历史性的演说;河南遭遇了灾难性的饥荒……
通货膨胀为我们提供了观察重庆市民1943年日常生活状况的一个窗口。通货膨胀无处不在,尽管对各阶层人们的影响不尽相同。在重庆生活的人们共同经历了大轰炸,但是轰炸仅限于夏天而且次数在1940年之后锐减。当时人们面对防空警报已经习以为常,能冷静地跑到防空洞里,伤亡人数也很少。日本对重庆的轰炸在1943年8月后就结束了,但是通货膨胀却没有停止:1943年的物价以每月10%的速度持续上涨。不管是购买粮油、车票,还是一顶新帽子,上涨的物价都是生活的现实处境。1943年1月,据重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称:“通货膨胀的问题比战争还严重。”通过研究人们在通货膨胀下的经历揭示了大多数老百姓遭受的苦难,同时也凸显出政府在为人民提供最基本生存保障方面的失败。
作为战时陪都,重庆是中国国民党的大本营。但是国民党政府并不是重庆接纳的唯一逃亡者:重庆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中国各地的逃难者。人们逃往重庆是因为他们把这里看作抗日的象征和国家的希望,正如老舍在1942年的戏剧《谁先到了重庆》中表达的那样:主人公们试图逃离沦陷的北平,投奔重庆。在剧终,重庆似乎取代了天堂,正如将死的吴凤鸣最后说的:“还是我先到了重庆。”
战时重庆80%的人口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逃难者。重庆这个容纳了上海人、广东人、北方人以及其他地区居民的大熔炉俨然成了中国的缩影。
重庆并不是唯一经历通货膨胀之痛的城市,甚至也不是最严
重的。但是由于重庆挤满了全国各地的战时逃难者,随着他们在战后返回家乡,痛苦的记忆也传遍了全国。而且正因为重庆是陪都,人们对政府没能控制通货膨胀就更加难以原谅。
尽管二战时期中国的通货膨胀并不是历史上最严重的,但是它却满足经济学家眼中恶性通货膨胀的两个条件:第一,通货膨胀的长期程度,即保持5年以上超过20%的年通胀率;第二,通货膨胀的严重程度,即通货膨胀期间1-2年(或更长)的年通胀率达到80%-100%(甚至更高)。事实上,从1939年至1945年,连续7年重庆的通胀率都在100%以上。
关于通货膨胀研究最充分的案例是一战后的魏玛共和国,后者的通货膨胀通常与政治不稳定和纳粹的兴起相关联。尽管德国在一战期间和战后始终经历通货膨胀,但是最严重的情况直到1922年至1923年才出现,通胀率达到每月300%以上。魏玛共和国的例子说明,通货膨胀通常(但并非总是)和战争有关,而且并不一定都是坏事。研究一战德国的历史学家一致认为,通货膨胀对于战后德国利大于弊,例如吸收战争消耗、抚恤遗孀,等等;在1922年通胀率急剧上升以前,通货膨胀并未削弱政府的合法性。
上世纪40年代初,美国的年通胀率约为9.6%;整个战争期间商品批发价格上涨了70%。美国政府通过债务支出而非征税来维持战争开销,利用价格措施和配给制度来控制通货膨胀。与此相对的是,英国在凯恩斯的建议下,采取高税率、强制储蓄和限价措施来应对战争花费和通货膨胀。结果英国的通胀率维持在每年4.4%,而且生活成本在1939年至1945年只上涨了28.4%。纳粹德国在1939年至1943年物价只上涨了10%,代价是大多数日常消费品短缺;低通货膨胀率是通过实行严格的食物和消费品配给实现的。
与战时欧洲和美国相比,1937年至1945年重庆平均年通胀率高达150%以上;1945年的物价水平超过战前(1937年)2000倍以上。重庆平均每个月的物价涨幅已经达到了美国每年的通胀率(甚至更高)。
为了控制通货膨胀,国民政府于1942年秋季公布了《限制物价办法》并于1943年1月15日正式执行,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件大事,但跟之后在这一年发生的其他事相比,它对历史产生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