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泉根
十二年前,我在小镇上教书,妻子在附近医院上班,小日子过得平稳。我以为我将在小镇上终老时,生源开始减少。我脑子一热,跳槽到了现在的城市。
刚进城,我任教于一所职业中学。班级的“刺头”不少,我展现威猛的方式是拍桌子。中考后,招生任务泰山压顶,我们带上笑容和宣传单上路,到偏远的学校去。
比起孤独,辛苦算不了什么。妻子难以调动,我成了“有老婆的单身汉”。无聊时,沿着小区外的马路暴走,累了,慢慢回头。路灯亮了,我在路边摊头坐下,摊主心领神会,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女儿到城里上学,我开始买菜、烧饭。家务活对我来说就是应付,跟偷懒的孩子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
长假,我是一定要回老家的。最害怕冬天回老家,寒风无情,收拾了很多人:我的父亲、妻子的祖母……
我满头的乌发,已凋零。有人说得形象:中年是个卖笑的年龄,既要讨得老人的欢心,又要做好儿女的榜样,还要时刻关注老婆的脸色、不停地迎合上司的心思……
一位朋友安慰我:现在交通便利,分居不是个事。距离产生美,寂寞也可利用来做些事情,比如读书、旅行。
刚到城里时,女儿才上六年级,现在已大学毕业当了教师。那天女儿要我找些车票。我随手翻了翻电脑包,竟摸出二十几张来,不薄的一叠,全是往返于这个城市和小镇的。十二年,记不清我和妻子有多少个往返、丢了多少张车票。其实,我们丢弃的,又何止是车票呢!
“中年的妙趣,在于相当的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梁实秋先生旷达随缘,这种境界,我永远到不了,但我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没几年,妻子就能退休。我在等待。一个家没有女主人,其伤害不亚于寒风和暴雪。就像刘亮程说的:“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