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雪梅
初出茅庐时不懂得江南的好。觉得居住的这座城市缺山少水,没风景。那时节,远方是最富诱惑的一个词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的世界,向往着名山大川的雄浑苍茫。
常听北方朋友说起,江南小桥流水,多好。然而印象中,家乡的面目混沌一片,小桥拆的拆,流水枯的枯。至于大运河,不就是黄黄的那一水脉么?跟我日常生活也没太多关联。
是一位云南人的喜形于色唤醒了我心中沉睡的大运河。
那年去云南采风。一日黄昏,我们来到火车站,人满为患,为了找张临时座椅,有人只好另外买了茶水单,说定,团队成员都可从绿色通道上车。临到发车,却又被拒了。回到常州,我执笔给《中国铁道报》写信投诉,没想到不仅“读者来信”全文照登,火车站还派人来当面致歉。“来的都是客”,这下,我们拿出了江南人的全部热情,请他们品尝美食之后,还去东坡公园观光。
“我终于看到了!请帮我跟大运河照张合影。”在半月岛上,激动的云南人为身边的大运河几近失态。
大运河那么多地方都有,啥稀奇呢,我心里嘀咕着。在取景框中,我看到了这外地老者的手舞足蹈及心满意足——不无唐突,却真实虔诚。那个瞬间,我忽然被感染了,凝视着眼前并不清澈的运河水,悟到了什么叫做生命之河。作为世界上开凿时间最早、规模最大、里程最长的运河,历经千年沧桑,文化底蕴何其深厚!这位年过半百的外地老者,就这么生动地点醒了我。
之后的岁月,欣赏了昆曲——厅堂版的《牡丹亭》,让我反思运河文化。
旷世之恋由乐师的曲笛开场,没有舞台,没有麦克风和扬声器,演员就在你身边穿梭回旋,“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从游园、惊梦到写真、还魂,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轮美奂,与演员的零距离,让你恍惚也是戏中人。
演出地点位于京杭大运河终点皇家粮仓——拥有600年的历史,比故宫还老。因粮仓是圆锥体的,所以演出空间特殊,表演拓展到观众周围,效果奇妙。为了尽可能地还原明朝昆曲,服饰是苏州绣娘手绣而成,家具也参照了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粹》。
300年前,江南有很多私家园林,大户人家有的会蓄养昆曲家班,每逢佳节在自家厅堂邀请好友赏昆曲,这是最原始的昆曲形式也就是厅堂版的源起。
在运河之尾度过的那个夜晚如此风雅。
这边一感染,那边一熏陶,我渐渐体会到了大运河围绕的生活的安宁美好。“天宁寺的大雄宝殿,还是有些小雄伟的,如果是伫立在一座小山丘上,那就会是人人能体会的。”我开始如数家珍,怀着这样的小确幸向外来的亲友介绍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