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以成
评剧《朝阳沟》里唱道: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知心话。岑老师最爱听了。但是,与现实中的亲家母,根本就坐不下来,更别提说知心话了。
根由就在亲家母的洁癖上。
结亲之前,因为都在中学做老师,就有耳闻。比如戴手套写板书啊,食堂的饭菜要用酒精炉重新加热啊,也就当稀奇听听,没怎么在意。谁知她的女儿竟做了岑老师的儿媳妇!这儿媳妇也是青出于蓝,光五颜六色的护袖就十几副,分伏案的做饭的洗衣服的养花草的,不能混用;闺房里满屋子都是来苏尔味道,弄得跟医院似的。
一结婚,儿子就搬到丈母娘家了,理由是靠小两口单位近,其实岑老师心里明白。不过她担心儿子受不了这对奇葩母女的行为举止,未曾想那臭小子竟说井井有条清清爽爽真是享受,连打小就有的哮喘病都不大犯了。听听,这意思过去28年都是在乱乱糟糟水深火热中度过的?这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么?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小两口过得好就行,老不问少事,乐得个清闲。
但少事可以不问,少少的事不能不问。一问,又问出许多故事来。孙女润儿出生后,除了在医院保温箱里见了两回,便被亲家母雪藏起来了。爷爷奶奶想去看看,那程序复杂了。只能坐在专门的凳子上,一米开外隔着帐子看,说婴儿抵抗力弱,怕感染;后来大了点,要抱抱玩玩,必须把手反复洗了才行,还不许嘴巴亲;带去的玩具要消毒。那场景,好像亲家母是正宗的奶奶,自己就是个隔壁老太。想想,岑老师的眼泪就下来了。老伴就劝她,说这是心病,由不得自己的。有个主持人不也得过抑郁症么?整宿整宿睡不着,谁愿意这样折腾呢?岑老师听了这话,倒对亲家母生出些心疼怜惜了。换一种心境看,心口好像不那么堵了。
转眼间,润儿三岁了,为了以后到好学区上学,亲家把房子换到了岑老师这个小区,还是同一栋楼。亲缘大约是阻隔不了的,润儿见天要到外婆家玩,跟哥哥小满常常是满地打滚,有时小满会从口袋里掏出几片小动物饼干,跟妹妹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直到最后还吮吮手指。外婆和妈妈开始还说说,见孩子开心,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岑老师自然是偷着乐呵。
忽然,亲家母的肺上长个瘤子,住进了医院,生活步骤就乱了。而岑老师倒是到了冷静显身手的时候,她调度两家指挥若定:儿子媳妇上班远,润儿上幼儿园就由姑姑骑电动车送;老伴负责买菜,吃饭都到这边家里;亲家母那头照料由岑老师亲自上阵,亲家公出入女人病房也不方便;润儿想留宿就由着她,爷爷奶奶姑姑小满,想跟谁睡看她乐意。
亲家母开始还很别扭,但是,自己躺在床上想讲究也难,只能走到哪山说哪山话了。而且,岑老师毕竟比护工要体贴细心,家里家外的也能说到一起。再后来,对岑老师做的饭菜还真有点喜欢上了。隔三岔五又把两个小宝宝带来,她看了自然开心,身体恢复得很快。
出院后,岑老师在家烧了一大桌子菜,庆贺亲家母康复。四个爷们吱溜吱溜地喝着酒,四个女人议论着孩子厨艺柴米油盐,两个孩子满屋子追逐嬉闹,好大一个家,自然温馨。
等亲家母休养了一段时间,岑老师试探着问,我们去跳广场舞吧?对身体好呢!那位居然一口答应。于是,每到晚间,两个大妈便加入到广场舞的队伍中,一边跳还一边哼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