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说“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不过，这可累坏了《黄金时代》的美术指导赵海，哈尔滨、北京、陕西、上海、武汉，东西南北中跑了个遍。付出诚意是有收获的，他凭借该片获得第3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美术指导奖。同时，他还凭《窃听风云3》获该奖项提名。日前，著名美术指导、徐州人赵海接受了现代快报专访，讲述了他的黄金时代和他的民国。现代快报记者 陈曦

  穿过爱情的

  漫长旅程

  《黄金时代》原来的片名叫《穿过爱情的漫长旅程》，后来因为太长、太文艺，改成了“黄金时代”。

  对剧组来说，这的确是一段“漫长旅程”。他们要把萧红几十年前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呼兰、哈尔滨、长春、青岛、上海、重庆、武汉、西安、香港……

  几乎从来没有一部电影能容纳同一时期这么多辉煌的城市，而出了名认真的许鞍华导演又从来不拍棚里的戏。拍摄的难度也正在于此。

  “跟常规的电影比起来，它很麻烦，它要跨越各个城市，在各个地方都有取景工作，要调动很多方面的人力、物力资源。拍电影，最怕的就是转场。”赵海说。

  他先做“减法”。“把香港并到上海去，日本也并到上海去，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跑哈尔滨、北京、陕西、上海、武汉五个城市，对于我个人来讲，我觉得要带着我的团队走南闯北，是一个很复杂，并且时间也很长的工作量。”这也是赵海犹豫要不要接这部戏的原因，“走了这么远，别再给人弄砸了。”

  他以前拍的最长的戏，是《走向共和》，拍了九个月，也是从北京拍到广东，从广东拍到上海，那个时候年轻，喜欢跑，但现在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不太愿意做这种时间、地域跨度太长的拍摄。

  是导演的精神和电影剧本打动了他。“觉得许鞍华导演是很有激情、很有创造力的这么一个导演，再有就是李樯的剧本写得非常不一般，平时拍戏拍的都是那种叙事性比较强、故事性比较强的，但它不是，它算是比较另类的，比较先锋的一个。”

  于是，这部戏成了赵海从业生涯中时代跨度、地域跨度最长的一部戏。

  “我觉得拍年代戏，对于我来讲，最简单就是两个地方，一个南方，一个北方，其实这次我到哈尔滨就发现，哈尔滨很多东西其实和天津非常像，但跟上海又不太一样。南方就是广东、岭南一部分欧式建筑，它是另外一种风格，所以说我们在做景的时候靠陈设、布置来体现各个城市之间的差别。”赵海说。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民国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民国。这个民国呈现出来是什么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电影的美术指导。不同的人，“设计”出来的民国势必不一样。“我们容易对一个时代或一个人产生主观的想象，但真的深入到那个时代，你会发现并不是每个传奇人物都生活在动荡、浩荡的伟卷之中。除非碰到战乱，不都是饮食男女、日常烟火吗？”

  赵海的民国是写实的，是经得起推敲的。这符合导演许鞍华的意图，不浮夸，不设计，不追求“好看”，这看似简单，其实更费劲。他采取的是排除法，“其实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城市面貌的变迁不是特别大，我们要做的是尽量排除现代东西。”

  哈尔滨的戏都是实景拍摄，拍摄时选的几条街，都是一百多年以前的街道，当年的感觉还在，但是需要将卷帘门、广告画等这些现代的东西遮住，然后把有民国元素的东西加上去。为了避免穿帮，美术组用很多民国时代的海报或张贴画来盖住那些现代海报，还设计制作了大量民国时代的牌匾。

  商市街是萧红跟萧军在哈尔滨期间最重要的住所，也是萧红特别眷恋的地方。这个景是赵海在哈尔滨完成的第一场景，做得也比较细。

  “我们到的那个商市街，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因为里面基本上都是快要拆迁的房子，住了很多拾荒者，是很脏很乱的一个地方，这是最麻烦的一场景。说是美术制景，实际上干的全是捡杂物、修缮棚户的活。进那个地方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垃圾收拾干净，大概干了有半个月，才开始做效果，因为整个景改造得蛮多的，我当时最大的担心就是，到天冷以后，很多外墙的效果怕干不了了，因为我们做了很多爬藤爬墙虎，到了冬天这些植物都枯干了。结果做完以后，特别是下完雪以后，整个景非常符合导演的要求。”二萧所住商市街对面的食品店，这座建筑已经老化，墙体被侵蚀得比较厉害，民国时期要比现在的状态完好，美术组对这个建筑进行了翻新处理，让它看上去没那么破旧。

  “我是非常好的包工头”

  也有运气不错、不那么费劲的时候。片中有日军空袭武汉的情节，美术组在为战后的废墟找景时，正赶上武汉江边一大片民国建筑拆迁，拆了有二三十栋，真像被飞机炸了一样。当然他们也做了一部分弹坑、残垣断壁、黑灰，还喷了一些墨汁来展现烟熏火燎的感觉。遇上拆迁是美术组在武汉的意外收获。“省了我们不少事儿，但我很痛心。”赵海说。在上海，萧红、萧军经常到鲁迅家作客，但鲁迅故居是文保单位，不允许拍摄，后来剧组无意中发现了故居对面的一所房子，其户型、陈设与鲁迅故居都一样，于是就改在那里拍摄。

  影片中的武汉文协驻地，实际上是在上海拍的。赵海说，这个景要体现出人们当时的恐慌，要体现出一个“乱”字，更能显出萧红那种居无定所的流亡生活。

  赵海说，片中很多戏都是在上海拍的，南京虽然也有大量的民国遗存，但比起上海，还是比较少，而且南京更不好拍，都是文物。许鞍华导演跟上海作协主席王安忆私交很好，请她帮剧组解决了不少难题。

  很多时候，美术指导这活儿挺像“包工头”，大到一条街一间房，小到一块砖、一扇门、一盏灯，所有的细节都要考虑到。

  拍《辛亥革命》的时候，赵海带过400人的组，那简直是一个巨无霸工程。“我呢，肯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包工头，但包工头在其中只能占百分之二三十，剩下70%还要靠艺术感觉和修养。”

  年轻时

  可能会爱上萧红

  赵海自称运气不错，入行碰到的第一个戏就是张艺谋的《有话好好说》，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

  后来又担任《一声叹息》《天下无贼》《集结号》等冯小刚导演作品的舞美设计和美术设计，奠定了一线美术指导地位。赵海的老搭档是著名导演张黎，合作过《中国往事》《走向共和》等电视剧。2008年，赵海事业爱情双丰收，张黎功不可没。

  这一年，凭借二人合作的《大明王朝1566》，赵海获得第24届电视剧金鹰奖最佳美术奖。也是这一年，在拍《人间正道是沧桑》时，赵海认识了80后花旦杨雪，相差十岁的两个人一见倾心，后来低调地结了婚。杨雪曾在访谈节目中说两人在一起还是自己表白的，“他简直就是块木头，我这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不少女明星都希望嫁入豪门赚个“钱途”，杨雪则选择了平淡的爱情，一些粉丝挺不解。“因为我也是富豪啊！”赵海开玩笑说。

  对于萧红这样的女人，赵海说，年轻时也许会爱上，因为“二十多岁怎么都可以”，但到了四十多岁，男人还是会追求稳定的情感和家庭。

  “她是有点‘作’，我也不觉得她找错了男人，他们本来就是有悖于传统的一群人，是最恣意潇洒的一群人，他们在时代浪潮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守护时代和个人的自由。这也是拍这部戏的原因。”赵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