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晓芹

  时间：4月26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故事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海泉 晓芹

  关键词：账单 二套房

  主题：生意没有起色，海泉才给我交底，我气得要吐血了。冷静下来想想，我还是坚持让他退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30万就当扔水里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每个月没有收入，我们贷款拿什么还？”

  这样活得累不累

  去物业公司缴费，两年的物业费公摊水电费算出来，一共2000多。收据写好放在桌上，海泉站在旁边刷朋友圈，没有任何反应。

  “刷卡还是付现金？”收物业费的工作人员把收据递到我手上。我又看了一眼海泉，还在玩着手机。

  我闷不吭声地把银行卡递过去。刷卡，输密码，签字。尽管心里五味杂陈，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团和气。在外人面前，我得考虑海泉的面子。

  这股怨气憋了足足十分钟。回家的路上，海泉依旧低着头，身外的这个世界似乎跟他没关系。我再也憋不住了：“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海泉明知故问。

  “刚才给物业费时，你在干什么？装傻吗？”我戳破了夫妻间表面的平静。

  “你给了一点物业费怎么了？”海泉像一只刺猬，竖起了尖尖的刺当作盔甲。结婚第六年，一提到“钱”，他要不装聋作哑，要不异常敏感。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月到手5000块。刚才一下子刷了一半多。家里水、电、煤气、宽带、有线电视费、儿子幼儿园的兴趣班哪一样不要花钱……”儿子一直是我妈帮忙带着。下个月，儿子就要来南京面试上小学了。据过来人说，一上小学，各种开销就多了，托管班、各种兴趣班，哪一样不要花钱？我那点工资根本又能撑多久？

  “钱！钱！钱！除了钱，你就不能跟我聊点别的吗？”海泉烦躁不已，随手把手机往路边草丛里一摔。手机分成了三块，电池和后盖分离。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要坏，不然又得花钱买。

  我跑到草丛里，捡起手机，装上电池和后盖，海泉挖苦我：“受不了你，整天小气巴拉的。你这样活得累不累？”

  “累。”我在心里回答。我用纸巾擦掉手机上的泥，没有吭声。自从去年买了二套房后，我常常感到心累。可是，累也没办法啊，为了儿子，怎么也得撑住了。

  儿子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去年我们贷款买了一套学区房，首付花光了我们这几年的积蓄，我妈还补贴了我们一些。尽管掏空积蓄，我们还需要办90万商业贷款。

  买房子的时候，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海泉的生意会这么久不见起色。

  以前，海泉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工资到手有一万多。我想过，只要我们俩收入稳定，每个月还款金额控制在家庭收入的一半以内，我们还款应该不成问题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从还贷款以来，我看海泉越发不顺眼，海泉对我也是怨声不断。

  人生不破不立

  去年上半年，打算跟朋友合伙做生意的想法，海泉跟我说了好几次。“再不出来闯闯，我就老了。”这句话，他总是挂在嘴边。

  为了让我支持他做生意，海泉没少列举一些有钱人的案例给我听。当然，海泉口中的有钱人我也认识。这些有钱人，无一例外的，都是自己做生意的。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这些榜样我们又认识。

  “上班给别人打工，一个月固定一万多。一年十几万。如果做生意，行情好的话，说不定一个月就赚到了。”海泉让我相信他，他会给我和儿子好的生活。

  “一共五个合伙人。一人出30万。”听海泉说，每个合伙人都得实实在在出钱入股时，我有些想打退堂鼓。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俩攒了几十万，本打算买套学区房给儿子上学的。如果一下子拿出30万做生意，买房计划又得往后推了。

  “如果生意做砸了呢？”海泉为人老实，不懂变通，我担心他会血本无归。

  “我有技术，砸了再找个工作呗。”做着发财美梦的海泉对未来信心满满。海泉说，五个合伙人已经吃过几次饭，大家都雄心勃勃，分工也明确下来，而且商量好了，有两个人先辞职负责租房装修。

  “那你具体负责什么？”

  “我做老本行，负责技术。”人生不破不立，海泉厌倦了看老板脸色的日子，也想自己过一回老板瘾。见我迟迟不同意，他索性先斩后奏，直接辞了工作。

  除了妥协，我还能怎么办？银行的理财到期，我从卡里取了30万给海泉入股新公司。

  当了老板的海泉，比以前更忙了。以前，我们一个星期至少可以一起逛三趟超市菜场，现在连一起吃顿饭都很难了。海泉很少跟我说公司的事，我拐弯抹角地打听。

  我只知道，新公司在仙林选了一个店铺，一年光租金就50万，新店装修又花了一笔钱。听着数字，我就心有不安，担心我们的钱打了水漂。

  还没赚到钱，海泉花起钱来却比以前阔绰多了。有时晚上需要陪客户，如果喝了酒，他就打车回家。从吃饭的地方打车到家，经常要五六十元。更郁闷的是，第二天还得打车去取车。一来一回，就是一百多了。一百多在我看来，够儿子上一个星期的围棋兴趣班了。

  我说过海泉几次，晚上吃饭晚了，可以坐地铁回家，又快又经济。海泉不以为然：“地铁那么多人，下了地铁走到小区还得走20分钟。上一天班，晚上被他们拉去陪客户，我快虚脱了。”回到家，海泉只想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玩游戏。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连三个月，海泉的工资卡颗粒无收。作为老板之一，新公司投资不小，除了房租装修水电，还得负担雇人的费用。五个合伙人一商议，就不给自己发工资了，日子先紧一紧。

  看房的事却不能再拖了。为了让儿子顺利上小学，尽早买好学区房，办好落户才是正经事。在海泉新公司的旁边，我们看中了一套二手房，毛坯，在同一小区算性价比不错的。

  买这套房子，一是考虑儿子的上学问题，二是考虑到以后海泉下班后可以接儿子放学。就在我们看这套房子的时候，还有一对夫妻也打电话来咨询。

  “买还是不买？”我问海泉。他的回答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决定。”

  “什么叫我决定？买了你不住吗？”结婚这么多年，海泉说话经常不中听，这也是我认定他做不了生意的原因。

  看完房子回家的路上，我跟海泉算账：“一个月贷款要还大几千。我那点工资肯定不够，你有没有问题？”能不能买这套学区房，主要还得看海泉的还款能力。

  海泉猛地踩了一下油门，车提速很快，他一会变到左道，一会变到右道。“你能不能别跟我提钱？”一连三个月没有收入，海泉也很焦虑。

  “反正我的钱不够还贷款的。”我嘟囔了一声，不敢继续唠叨。我怕刺激到海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

  不买的话，儿子就上不了好的小学。如果买，付掉首付款之后，我们的还款压力肯定不小。海泉一连三个月没有收入，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一年怎么办？

  这些担忧，我不敢跟海泉说。为了儿子，我还是决定买。我预留了一笔装修钱，如果海泉收入不稳定，房子就先不装修了，这笔装修的钱还够还一阵子房贷。

  签买房协议的时候，海泉看上去倒也平静。“如果我们供不起了，就把之前的小套卖掉，还清二套房的贷款，还有一点结余。”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老板不好做。去年中秋节，海泉拿了五千块钱。这是大半年来第一笔工资。原本，我指望他年底可以拿一笔钱给我还贷款，可年底分红才一万块。

  辛苦忙了一年，投了30万本钱不说，工资才一万五，这让我无法接受。

  “什么时候发工资？”这个问题我问了海泉无数遍，每次问，就是一通争吵收场。海泉说，他压力很大，为什么我不能体谅他，整天只知道跟他要钱。可是，我压力也很大。海泉的工资卡虽然放在我这，可是现在鲜有入账，根本不足以应付每个月的贷款。家用开支、油钱、养儿子的费用，一睁开眼，我眼前就是一堆账单。我的压力又跟谁诉苦？

  辛苦买了第二套房子，我们的生活一落千丈。有一次周末，我跟海泉去菜场买菜，老板称好了一条乌鱼，我故意看着海泉，等他付钱。

  这样的激将法，让海泉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又想吵架是不是？”海泉扭头就走，留下我埋单。

  回到家，我把还贷的那张银行卡扔给了海泉：“我没钱了，以后你还。”我跟他说了很多次，如果新公司始终没什么起色，索性放弃算了。重新找份工作，每个月一万多的收入，对有技术傍身的海泉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他工作稳定了，收入稳定了，我们的难题也就解决了。

  可是，海泉始终不甘心。“现在退出，太亏了。”海泉说，当时入股时，五个人商量好了，谁中途退出，入股的钱不给退。

  生意没有起色，海泉才给我交底，我气得要吐血。冷静下来想想，我还是坚持让他退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30万就当扔水里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每个月没有收入，我们贷款拿什么还？”

  海泉听不进去，他还想坚持一阵子看看，“做生意很难一开始就赚钱的，总归要交点学费。”可是，这笔学费有些昂贵，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我担心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离断供也不远了。

  “实在不行，就卖掉小套。”海泉又开始打我们那个小套的主意。这样的话，以前我听着不觉得什么，现在听来，却格外刺耳，我总感觉海泉向人生举旗投降了。

  今年开始，情况略有好转。海泉每个月会有5000多元收入。这点钱跟以前上班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办法，也许是跟朋友借，也许是跟公司借，他把每个月房贷那块扛过去了。

  可是，除了房贷，我们还有很多开销。儿子没几个月就要来上学了，房子装修需要钱，买家具需要钱，儿子该报兴趣班了，一想到这些没完没了的账单，我又开始头疼了。

  记者手记：最难熬的日子也已经撑过来了，就不要再相互埋怨了。实在不行，卖掉小套，还清第二套房子贷款，这样生活得轻松一点，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矛盾的办法。要记得，买房子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