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血案的发生，震惊了全国。举国关注之下，案子很快就破了。证据表明，在上海直接指挥武士英行刺宋教仁的人，是青帮出身被袁世凯委以江苏驻沪巡查长之职的应蘷丞，而通过电报、信件往来在背后指使这次行动的，则是国务总理赵秉钧的机要秘书洪述祖。

  不过，案子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洪述祖背后的指使人究竟是谁？这成为了民国一大悬案，至今在史学界还有争论。

  现代快报记者 王凡

  雇凶者应夔丞与北洋政府关系密切

  随着应蘷丞与内务部秘书洪述祖的往来电报和信件被揭露，应夔丞和洪两人的关系，引发了关注。他们是怎么建立“合作”关系的？

  辛亥革命前，应夔丞入同盟会，革命党人依仗他的青帮势力闹革命。但是随着新政权的建立，帮会势力和革命党人的矛盾就凸显了出来。到1912年底，因与革命派的分歧越来越大，帮会与革命党在南方的联合已经基本破裂。帮会的新组织“共进会”也被严厉打击。

  这时，袁世凯政府派出洪述祖南下，向应蘷丞抛出橄榄枝。洪述祖，出生于常州一个名门望族。南北和谈时，洪述祖得到袁世凯赏识，革命之后，洪述祖担任内务部秘书一职。应、洪两人一拍即合，为了谋求生存，应夔丞倒向了北洋系，在南方为北洋刺探情报。

  1912年12月，洪述祖陪同已经被任命为江苏驻沪巡查长的应蘷丞北上，受袁世凯传召。应蘷丞大表忠心，表示原共进会中的骨干力量将为袁世凯所用，但袁世凯没有表态。之后，应蘷丞从袁世凯那里获得了三万活动经费，并且得到了国务总理赵秉钧的召见，获得了一份国务院密码本。

  此时，随着国民党力量在议会中的不断壮大，洪述祖和应蘷丞的焦点都对准了国民党领袖宋教仁。从1912年10月应夔丞和洪述祖认识后，就与北京方面密电、信件往来频繁，一直到1913年3月23日终止。2月之后的信函，透出了应夔丞与洪述祖手段不断升级，最终成了暗杀。

  国务总理赵秉钧否认谋杀宋教仁，矛头引向袁世凯

  随着案件同时被曝光的还有应夔丞与赵秉钧的往来电报和信件。赵秉钧，袁世凯的心腹大将、国务总理。就此，赵秉钧也成了怀疑对象。

  赵秉钧被怀疑的首要原因是，洪述祖的身份是内务部秘书，隶属于赵秉钧管理的国务院，洪述祖行事是需要直接向赵秉钧报告的。而且，应夔丞的密码本是赵秉钧给的，另外在应夔丞处查获的往来电文当中，有一份是赵秉钧发给应夔丞的，三份是应夔丞发给赵秉钧的，可见国务院和应夔丞往来密切。

  其中关于“宋教仁诈骗丑闻”的电文，就是应夔丞发给赵秉钧的。但是1913年2月12日，赵秉钧将密码本交出，让洪述祖一手打理了，这是他不想参与此事的一个证明。这一方面，是赵秉钧和宋教仁私交甚好，另一方面，则是赵秉钧在政治上想明哲保身。

  关于“宋教仁诈骗丑闻”的电文，赵秉钧的辩护词是“没有看过”，将自身与宋案推得一干二净。袁世凯在答复黄兴要求赵秉钧赴上海出庭的电文中，也为赵秉钧作了辩护。宋案发生一个月后，赵秉钧就要求辞去国务总理一职。他的辞职，和宋案已经引起的舆论狂潮有一定关系。

  宋教仁遇刺十天后，国民党在北京为其开追悼会，赵秉钧委派警察总监王治馨到会发表演说，其中提到“杀宋绝非总理，总理不能负责，自有人负责”。矛头直接指向了袁世凯。此话一出，袁世凯大为愤怒，借机将王治馨问死罪。

  袁世凯默许洪述祖与应夔丞密谋刺宋

  那么，究竟袁世凯有没有应许洪述祖、应夔丞谋杀宋教仁？

  张晓波在《民国的开端——宋教仁评传》中认为，作为总统，袁世凯放任洪述祖刺探有关“宋教仁诈骗丑闻”来打击政敌。洪、应二人的密电中，多次谈到获取“宋骗案”的价码，这笔钱肯定不是出自洪述祖，而是由袁世凯政府来出。由此可以推论，袁世凯曾经允诺给予洪述祖钱财支持。从这个角度来说，正是袁世凯对“宋骗案”的关心，使得洪述祖揣摩袁世凯的心理，将对宋教仁的行动升级为刺杀。

  陈其美才是杀害宋教仁的真凶？

  刺宋案发生后，在上海地区拥有最大份额的军政实力的陈其美，也成为了嫌疑人。陈其美搞暗杀成性，身上命案累累，陶成章、徐宝山、夏瑞芳、郑汝成等都死于他手。

  陈其美和应蘷丞、武士英都是共进会的成员，应蘷丞更是陈其美的密友。辛亥革命后，应蘷丞担任陈其美沪军都督府的谍报科长。后又被陈其美派去负责孙中山的接待和保卫。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就是由应蘷丞组织卫队随行护卫的。因为他身上江湖气太重，孙中山认为他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将他调任临时政府庶务长，但因为应蘷丞又有贪污行为，孙中山在临时政府即将解散时，将他打发回了上海。

  正因为陈其美和应、武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宋案发生后，当时就传出了一种说法称陈其美嫉妒宋教仁即将出任内阁总理，于是密谋杀害了宋教仁。

  《谁谋杀了宋教仁？》一书作者张耀杰就提出，暗杀宋教仁的真凶是陈其美。据书中披露，1920年，袁世凯儿子袁克文在上海《晶报》三日刊以连载形式发表署名寒云的《辛丙秘苑》，讲述了他在1911年到1915年间的所见所闻，其中“暗杀宋教仁”一节里面，袁克文说，宋教仁被暗杀时他恰好在上海，知道袁世凯几次派遣密使欢迎宋教仁北上，宋教仁欣然启程。

  宋教仁临行之前，陈其美、应夔丞等人曾设宴饯行。宴席进行中间，陈其美询问宋教仁组织国民党政党内阁的办法，宋教仁表示：“我只有大公无党一个办法！”

  陈其美听了没有说话。应夔丞在一边骂道：“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叛党，我一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掏手枪。在场的其他人劝住了他。宋教仁说：“死无惧，志不可夺。”大家只好不欢而散。

  照此分析，应夔丞脚踩两只船，一面跟洪述祖联络，一面向同门大哥陈其美透露了“毁宋”计划，陈其美巧妙利用内务部秘书洪述祖的“毁宋”计划，安排应夔丞和一班党人成功地实施了“杀宋”计划。

  上海是陈其美势力的大本营，宋案从刺杀到审判，都显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另一条不可忽视的线索是，凶手武士英在开审前的神秘死亡，似乎也与陈其美有关。当时看守武士英的沪军六十一团，是国民党人黄郛的部队。而陈其美、黄郛和蒋介石是拜把子兄弟。

  宋案中人的结局

  赵秉钧、陈其美死于暗杀，洪述祖被绞死

  继1913年4月24日即武士英在监狱神秘死亡之后，1914年1月19日，脱狱后的应夔丞在京津火车上被军政执法处侦探长郝占一派人杀死。一时间，南北都认为赵秉钧是主谋。赵秉钧深感冤枉，亲自发电通缉凶犯，并且对袁世凯多有抱怨，称“以后还有谁肯为总统做事”。2月19日，袁世凯令已经递交辞呈的赵秉钧兼署直隶民政长，以示安抚，同时派人买通赵秉钧的厨师，在食物中投毒。2月26日，赵秉钧七窍流血暴毙于天津督署内。

  武士英、应夔丞、赵秉钧先后被人灭口之后，洪述祖也没有逍遥法外太久。四五年后的一日，洪述祖在上海黄浦江边偶遇宋教仁的长子宋振吕，被认出并扭送到上海地方法院，后被押解到了北京。1919年，在袁世凯死后3年，法院在继任总统黎元洪的授意下，判处洪述祖死刑。这是中华民国刑法史上首次执行绞刑。

  而在早前，1916年5月18日，宋教仁案的另一嫌疑人陈其美，惨死于张宗昌、程子安等人组织的另一场暗杀行动。涉案的张宗昌是与陈其美有着多重恩怨的青帮大佬李征五的老部下，程子安是曾经被陈其美出卖过的张秀泉、韩恢、胡侠魂等人的老部下。

  参考书目：

  《民国的开端——宋教仁评传》 张晓波 著

  《宋教仁》 刘景泉 张健 王雪超 著

  《谁谋杀了宋教仁？》 张耀杰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