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磊
1.笔架
仅仅为了挂吊三两枝笔,却要精心制作出优雅空灵的笔架,莫非于使用时观看?儒生对文字的崇拜,甚至超过了对皇权的崇敬。所以,笔架似乎是对神龛造型摹照后的升华,是想要让毛笔悬在空中显出神圣来。
2.砚
一方砚台,放置于书桌,仿佛就是一个世界。儒生的砚往往不去雕饰,因为诗文的雕饰才是正题,也只有附庸风雅的人才会去添加许多雕镂。但是儒生喜欢在砚台的背地或边沿刻上铭文以言志。砚在儒生眼中也是把玩物件,所以会藏有许多砚台。名砚之首为产于广东肇庆的“端砚”,端砚轻盈质刚且柔,抚摸若婴儿肌肤般滑嫩。其次是安徽歙县所出砚,色如碧云,声如金石,湿润如玉,更易发墨。还有甘肃的洮砚和宋明时流行的澄泥砚,现在已经基本绝迹。文人喜欢砚,因为砚是能实现他们价值的发端之处。
3.笔筒
将笔筒繁复雕饰,莫非是想“梦笔生花”?
4.笔舔
书写或者作画,需是随时要舔笔,因笔的羊毛或狼毫书写时易杂乱,需要整理笔尖。我作画时,舔笔常会用宣纸,于宣纸上看墨的浓淡。而儒生的笔舔过于做作,这种心理看起来也太柔弱了。凡专心书画的人,只会关心墨色,不会去关注被舔之物形态的。只有抑郁受挫,落笔惆怅思绪繁乱,才会在舔笔时需要短暂的柔情安慰。
5.镇尺
镇尺的功效就是将铺展开来的宣纸,在两端镇压平整,而不起皱褶,以便于书画。儒生对每件文房用具都要求养眼,所以对镇尺的雕琢,也是需要过分精美的。
6.水丞
水丞,又称水盂,砚滴,古人直呼水注。本来只是配合砚台研磨,添加水的辅助用品,供于书斋几案,与砚相伴。儒生说,“一洗人间氛垢矣,清心乐志。”水丞另配一把小银勺,舀一勺水滴入砚台,慢慢研磨,然后,蘸墨书写。这样繁复的工序,是想要书斋里增添仪式感,而让作文书画达到神圣。
7.砚屏
终于研好墨后突然有事,出去再回来,墨就干了。这样就需要一个屏障来遮风,使墨尽可能慢一点干。传说,砚屏由宋代儒生士大夫发明,到了明清便失去了本来的效用,却加强了书斋陈设之用。置于几案之上,或剔红山水神仙人物故事,或红木框镶嵌烟云大理石片,等等多种花样,变成了一种卖弄的审美了。
8.笔洗
笔洗是用来盛水洗笔的器皿。作为文房用具,笔洗有多种材质,最初有贝壳、玉石,唐宋有陶和瓷,明有铜。但最好看的笔洗为宋代汝窑的笔洗,典雅方正,圆口三足,特别具有儒家风范。虽然也还有许多材质的花饰雕琢者,但猜想儒生们是不太会喜欢的,因为雕镂太繁,反而不宜洗涤。儒生更在意笔洗器皿的温润质地,在此洗心写照自己。
9.臂搁
臂搁是雅士书写小楷或者画工笔,防止手汗浸湿宣纸,也使手腕感有依托,运笔舒缓的用具。臂搁缘于宫廷内府图书档案机构内藏于秘阁的一些刻有文字的竹板子,明代以前称为“秘阁”,明代竹刻家刻制的枕臂的竹片大都仿秘阁形制。臂搁纯属案头玩物,独坐清冷的书斋,手抚臂搁,犹如僧人坐禅以竹“禅板”置膝上轻抚静心。此等静心颇为做作,密镂得精致毕肖的纹饰,于掌中摩挲怎会有静心?
10.印盒
印盒古称印奁。明代多为铜制,圆形面微凸起。清代印盒盛行,这与印章的广泛使用和儒生治印风尚很有关系。印盒形制小巧,材质和纹饰花样百出。这种把玩的雅俗之分,十分明显。
11.供石
苏东坡有名篇《怪石供》,开始了以石为供的概念,后世便有了供石的称谓。置于案头几上的奇石,以太湖、灵璧、英石、昆石四种为贵。儒生品案头伫立的供石,或感知山川,或看幽深悠远,或置身峡谷,或听清泉流过。坐于书斋假想隐逸山野的片刻的甜梦。
12.闻香
书斋里焚一炉香,应该从明代开始。明代香学又与理学、佛学结合为“坐香”与“课香” ,所以儒生也将此作为功课,由此获得安心。王维有诗云,“颓然居一室,覆载纷万象”,但是真正能满足儒生需求的,是黄庭坚的所说“香之十德” :“感格鬼神,清净身心,能拂污秽,能觉睡眠,静中成友,尘里偷闲,多而不厌,寡而为足,久藏不朽,常用无碍。”到了明末,儒生对香炉的追求以小巧者胜,那种极度缜密的造型,将紫铜扭捏成那般乖巧,是否有贪恋妇人们那三寸金莲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