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言恭达的中国梦

  让以书法为代表的中国艺术走向世界

  文化的民族性愈强，以其独特性，往往愈具吸引力。书法艺术走出国门，绝不是艺术家单一到国外举办一次书法展览、交流参观，凡对书法艺术肩负使命感的书法人，都会把弘扬书法的艺术性、人文性作世界传播，当做应有的立场和态度。书法艺术要走出国门，就要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与国外优秀艺术平等地交流与对话。

  言恭达先生便是这样一位书法家。他把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溶于笔下，方寸之间既有灵动婉转又遒劲有力。这些年来，他不仅连年上书两会提案，为中华文化如何走出去建言献策，又身体力行，频频走出国门，用书法独有的艺术感召力，和一个东方书法家虚怀若谷的人格魅力，突破了世界不同文化之间的藩篱。

  ——特约记者 许琼 赵鹏飞

  言恭达

  1948年生，江苏常熟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政协文史馆文化艺术指导委员会委员、研究馆员，中国政协文史馆言恭达艺术研究院院长，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教育委员会主任，中国国家画院院委，开明画院副院长，江苏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江苏省人民政府参事。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东南大学中国书法研究院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受业于著名书画家沙曼翁、宋文治先生，精多种书体，工篆刻、善绘画。作品参加过全国第二届至第十届书法篆刻展、第一届至第四届全国兰亭艺术展，数届全国中青年书法作品展、国际书法展和当代名家书画篆刻作品展，先后在500多次国家级、国际性和各类全国性展览中入选并数次荣获大奖。作品还多次赴日本、韩国、美国、法国、英国等国家和地区展出与交流，并于2010年11月在联合国总部“首届中文日”举办特展。作品收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书法卷和篆刻卷）、《中国当代书法大家》等500多种全国性专集。作品还被选刻于全国各地100多处碑林，并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等国内外100多家博物馆、美术馆、纪念馆和中南海、人民大会堂布置与收藏。书学论文多篇参选“全国书学研讨会”，选入《当代中国书法论文选》，获中国文联“第五届全国文艺评论”二等奖，“第七届全国文艺评论”一等奖等。出版《抱云堂》等书画专集与《抱云堂艺评》等专著。

  他热衷于社会公益与慈善事业，多年来为四川汶川、青海玉树、四川雅安等地震灾区和安徽贫困地区、江苏红十字孤儿学校、全国艾滋病防治、江苏省体育发展基金、东南大学、北京语言大学等无偿捐款1000多万元，建立“南京言恭达慈善基金”“东南大学言恭达教育基金”“北京语言大学言恭达艺术文化教育基金”等，2012年建立“言恭达文化基金会”。2008年被江苏省人民政府授予“博爱勋章”，2010年被国务院防治艾滋病工作机构授予“爱心形象大使”称号、全国政协“善行天下·政协委员慈善公益代表人物”，2011年荣获国家“第六届中华慈善奖·最具爱心行为楷模”称号等，2013年荣获江苏省人民政府颁发的“紫金文化荣誉奖章”。

  记者：过去的五年里，除了参与中国书协举行的“中国书法环球行”之外，每年您都有针对性地在国际上举办自己的个展。仅仅2010年到2012年，您的书法作品，就曾先后在联合国首届中文日、夏威夷APEC文化论坛，以及伦敦奥运等密集展出。我们很好奇，您的书法作品为何如此受外国文化界青睐?

  言恭达：你们果然是有心人，帮我过去几年走出国门的个展做了梳理，我也大致做一个回顾吧。

  2010年11月12日，联合国首届中文日活动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行。这次活动的目的是推动联合国系统内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以及英、法、俄、中文、西班牙、阿拉伯等6种官方语言的平等使用。和其他6种官方语言不同，中文不仅是一种现实的沟通工具，而且书写中文的书法还是一门艺术，于是中国书法被选为此次活动的主体项目。在这一次展览上，我特意准备了24件作品。在内容上分为三类：一是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比如大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篆《大德必寿》、小草《礼记·礼运篇》；二是弘扬国家民族精神的，比如大草《中华世纪坛赋》节录；三是自作诗，比如隶书《贺新春》《庆香港回归十周年》等。

  开幕式上，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李保东大使说，这是联合国历史上第一次举办中文日，期待中文作为联合国官方语言的影响力与艺术魅力将更扩大，让世界了解中国悠久的文明历史与灿烂的文化艺术。联合国副秘书长赤阪清隆，也在开幕式上表示中文日将让更多人领略中文语言的美妙、历史和文化的重要性。热爱中国书法的赤阪清隆在开幕式后，马上用中国传统的文人方式和我进行了交流。我赠给他一幅《九曲黄河万里沙》的书作，他则回赠了我一幅《故人西辞黄鹤楼》的作品。他说从小学习中国书法，非常喜欢我的书法作品。

  还有一次就是2011年，APEC会议在美国夏威夷举行，我有幸受邀去“夏威夷大学文化论坛”举办我个人书法展，并作“中国书法与东方智慧”专题演讲。时值辛亥百年和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我带了我创作的《世纪脊梁·推动二十世纪中国历史进程伟人诗文》大草长卷，有48米长。当时随孙中山孙女孙穗芳同行的一位年长记者就对我说，你的作品很震撼！你的书法怎么能做到如此豪迈呢？我当时未加思索就答道，因为我生活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伟大的时代，我不豪迈，谁豪迈！

  2012年奥运会在伦敦举行。各国奥运健儿激烈角逐的同时，世界多国的艺术家们也云集伦敦，用“创意城市·2012伦敦美术大展”，为奥林匹克精神呐喊助威。作为唯一受邀出席的中国书法艺术家，我展出的作品是专门为这次美术大会创作的顾拜旦《体育颂》，15米的大草长卷。

  在这次展览的开幕式上，我说了这样一段感言：四年前的北京奥运会上，我满怀中华民族情怀书写了《我的中国心——何振梁在莫斯科申办第二十九届奥运会的陈述演讲》大草长卷；今天，我又怀着对奥运理想的仰重，再一次书写《体育颂》这篇史传性的文献，写下了当代中国书画艺术家对人类和平的渴望和对真善美追求的心声。在今天的美术大会上，我与在场的中国画家们一样无不高兴与光荣。这份光荣属于中华文化！因为中国书画是中华文化的代表，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作为当代中国书画艺术家，我们为实践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而感到自豪！我们共同在五环旗下为世界和平与发展，为世界文化的多元合作与交流感到欢乐！

  的确，这些年来，在中国书法家们的努力之下，中国书法开始走向世界，这不是我个人的光荣，是民族文化的光荣！走进书法，就是走近中国！这也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一次次书展，更是一次次为国家、为中华文化争得荣誉的外交活动。

  记者：我们也了解到，您已经写了五个不同内容的大长卷。在您走出国门的书法作品中，大草书法艺术长卷总能引起轰动效应。在全球化语境之下，这种用现代白话文叙述表达的长卷书写形式，有何特色和意义呢？

  言恭达：古今中外，任何艺术都是时代的产物。就书画艺术来说，我们看到，传世的经典作品可以说都是“为人生的艺术”。这种优秀的文化遗产都显现出对当下社会的思考与对人类精神的弘扬。也就是说，艺术的“人文性”，它的“人本主义”将永远超越艺术本体的技法层面而作为人类历史的文化记忆积累下来。因此，自2008年起，我就萌发了要通过中华民族最古老、最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书法艺术，来记录这段历史，书写当下辉煌，努力创作精品，以成为时代的印记。艺术的唯美必须建筑在时代的内容与思想的大厦上。中国书法是线条的艺术，是作者情感与精神的抒发，也是时代脉象的彰显。不能想象，仅玩形式的书法能留下历史，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

  我认为至少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社会文化的思考。上海世博会是第一次在发展中国家举办，这昭示着中华民族的日益强大和中国在世界外交方面的巨大成就。书法是中华文化最典型的艺术形式，在穿越了5000年的时空之后，仍然具有无穷的魅力和独特的艺术价值，这不仅在世界面前显示民族的自豪，更可通过这个世界性的活动，彰显深厚的中华文化和以科技进步为主要内容的“奥运文化”“世博文化”等，二者交相辉映、共谱华章。另外，我们这个时代要求我们书法艺术家不再沉湎于闭门造车，而是融入社会，拥抱时代，感知民生，感悟生活，关注大众，关爱自然，让个人的生活体验，提升为一个时代的艺术审美体验，从而实现真善美相统一的审美理想。这就是今天书法艺术家艺术创作的必由之路，也是一个有良知、有责任的书家的社会担当。二是艺术创新的启示。千年的中华书法艺术发展到今天，随着一个时代社会文化背景的转捩而必然随之转型，这是历史的必然。书法的发展必须遵循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不能离开传统的基因，更必须融入现代文化的诸多元素，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书法创新与发展。

  从我2008年创作的奥运长卷——大草书“何振梁在莫斯科申办第二十九届奥运会的陈述演讲”，到2010年世博长卷“胡锦涛在欢迎出席上海世博会开幕式贵宾宴会上的祝酒词”，到2011年“世纪脊梁”大草书推动二十世纪历史进程伟人诗钞，到2012年为伦敦奥运书顾拜旦“体育颂”大草长卷，这四件长卷不仅都是一份重要的历史文献，同时，也是书法艺术内容与形式进行时代创新的有效尝试。可以说，它承载着当下时空的许多元素，如白话文、现代叙述方式、全球文化背景和人类重大历史事件的记载等，这与一般意义上书写的唐诗宋词、古文辞赋有着很大不同，更具有了独特的现实意义与文化价值。

  当我们回顾历史上具有传世经典的艺术作品时你会发现，这些作品大都具有这样的特性：在传统的形式下注入了那个时代的新元素，我理解这才是真正的继承和创新。2013年所书“时代抒怀”言恭达自作诗大草长卷更是抒发了我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对时代感恩，对生活感悟的深厚情感的作品。长卷和以往的作品又有新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一是创作心理。这件作品虽然都比以往长、篇幅大，但是在创作过程中更放松、更从容、更自由、更豪放。二是技法变化。更注重变化的丰富多彩、虚实、疾涩、大小、长短、方圆、轻重、浓淡、润渴、欹正等，整篇统一协调。三是审美定位。注重造虚写意，动中寓静，虚灵清逸。简言之：以篆入草、古质遒美、线条纯化。

  记者：我们也注意到，去年底您向北京语言大学捐赠人民币一百万元，专门用于奖励和资助北京语言大学留学生及中国书法篆刻研究所海内外书画艺术活动、出版等多种项目。您设立这个基金的初衷是什么？

  言恭达：被称为“小联合国”的北京语言大学，是教育部直属的著名国际型大学，有来自世界一百八十多个国家的一万多名学生在这里学习。以我名字设立这个艺术文化基金，是希望能为培养各国留学生学习中国书法艺术尽一己之力。

  我们现在在做中国文化由“送出去”到“请出去”，而培养留学生将使他们学成后将中国文化“带出去”。每个来中国学习的留学生，回到自己的祖国，都会成为文化交流最具说服力的使者，他们在中国培养起来的书法兴趣，也必然会让这门古老的艺术在更多不同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记者：您一直致力于书法艺术走出去，那您怎么看待当下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现状，有何针对性的建议？

  言恭达：当前，文化“走出去”已提升为国家战略，其形式和内容在日益丰富，中华文化在世界的影响力和竞争力也在不断增强。但严格地说，文化“走出去”的效能还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目前各地的文化对外交流主要是“送出去”，离“走出去”“走进去”还有相当距离，将“送出去”转变为“请出去”需要花大力气。

  我们在对外文化交流中，较多考虑的是“要让外国人看到我们”，较少考虑国外受众的欣赏习惯和审美情趣，更没有琢磨外国人想看什么，喜欢看什么，能看懂什么。目前各地在国外开展的很多文化活动虽然表面轰轰烈烈，但其实是“送出去”的，由政府唱主角、政府来买单，有的连观众都是请当地华人团体组织的，很难谈得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双丰收。

  很多外向型出版物在外语翻译表达上，不仅外国人看不懂，装帧也不符合外国的审美习惯。所以我建议，要加强对国际文化市场的研究，充分考虑外国受众的欣赏习惯和审美情趣，努力打造适销对路的文化精品。在经营层面，应该成立区域性的、具有较高国际影响力的营销机构，着力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外向型“走出去”文化企业，鼓励他们通过独资、合资、控股、参股等多种形式在境外兴办实体、设立分支机构，充分利用国外的营销渠道，打造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际文化产品贸易交易平台。

  现在“走出去”最缺乏的是专门人才。特别是那些懂文化、会经营、懂外语、擅策展、熟悉国际文化市场运作规律的复合型人才十分匮乏。所以，应围绕文化“走出去”，大力培养和引进更多具有国际视野和深厚文化素养的复合型、外向型人才。所以我也建议文化主管机构应该整合翻译人才资源，由国外学者与国内学者合作，负责代表国家的外宣产品翻译和产品设计，让外国人看得懂、喜欢看。

  为了让文化能更顺畅地“走出去”，在服务环境上，也应尽可能多地为“走出去”的文化单位或企业提供国际贸易技术层面和法律方面的指导，加强贸易风险提示和预警，降低贸易风险。在贴息、补助、奖励和减免税收等方面，进一步加大政策扶持力度，按照不同类别、不同标准进行补贴。在加大国家投入的同时，还应该引导鼓励更多的民间资本、社会资本投入。文化“走出去”是一个国家综合工程。国家必须有一盘棋的规划目标，完善管理体制，落实扶持政策。以文化“走出去”，促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实施文化品牌战略，形成有特色、有品味、成系列、规模化，富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品牌，以特色的民族理念，优质的文化产品，先进的国际服务，唱响中国声音，展现中国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