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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2月2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现代快报网
离别关家庄的时刻

  文/张守仁

  史铁生于2010年12月31日去世。4天后,即2011年1月4日,在京东大山子798艺术区举办有上千人自发参加的追思会。会上得悉他捐赠的肝脏植入38岁的天津患者,已能下地走动,立刻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铁生弥留之际,强撑着挨至红十字会奔来摘取器官的大夫赶到他身边,才吐出最后一口气——为使所赠器官处于鲜活状态。这是铁生以死救生的崇高。诚如他所说:“死,不过是一个辉煌的结束,同时是一个灿烂的开始。”

  追思会后,建立了由陈建功、王安忆、张炜、韩少功等组成的“写作之夜”丛书编委会,编辑出版了《生命:民间记忆史铁生》《极地之思:史铁生作品解读》《史铁生说》等书。

  2014年10月14日,我们部分编委和知青,前往史铁生插队的延川县关家庄。车队路过宝塔山,我想起1974年第一次来延安。那天,想亲密接触革命圣地的象征——宝塔。山路崎岖。接近顶部,暮色中看见前边有个挑水回家的受苦人绊了一跤,啊哟一声跌倒在地。好不容易从下面挑上来的水流个精光。见此我悲从中来:战争中作出巨大牺牲的延安百姓,至今仍过着这样的生活,怎么对得起他们……

  车队向东北方行驶。由于朱镕基总理力推退耕还林,一路上沟沟洼洼种了不少树,群山郁郁葱葱,颇为悦目。

  车子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到了关家庄。爆竹声、锣鼓声、欢呼声,声浪震得清平湾山呼谷应。乡亲们举着“亲人回来了”等横幅涌过来。有打腰鼓的,有吹唢呐的,有手抱娃娃的……这不大的山村,怎能一下子聚来上千个庄稼汉。你想不到这白毛巾缠头、吃着粗粮的躯体里潜藏这般激情。不到这里,你怎能想象在陕北山沟沟里,在一个极平常的日子,竟出现了闹元宵般火红、热烈。我们参观了铁生住的窑洞,听了老乡介绍他放牛、得腿病的经历,探问了他在《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中写到的人和事,欣赏了当地妇女的剪纸艺术,整整逗留了一天。

  站在我身边的牛志强,是《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责编。他告诉我1984年作品获奖后,他和几个朋友推着铁生轮椅回过关家庄。相亲们把他团团围住。一双双粗糙大手抢着把他抱起来。一声声地问候,使他来不及应答。一个50多岁大妈,跌跌撞撞挤进来把铁生揽在怀里,又蹲下去抚摸他瘫痪双腿,哆嗦着嘴唇说:“心儿家辛苦了,心儿家不简单,这个样子还写书!”临走那天,有个姨婆竟要把牵着的小娃娃送给铁生:“送他个小儿吧,小儿家苦啊,咋能成个家啊?”感动得铁生泣不成声……

  离开关家庄前,我独自出去,踱到村外清平河畔散步。十月的秋风,掠过远处苹果园,近处枣树林,使空气夹带了甜味。温暖的太阳已西移至窑洞后面的崖头。我望着对面山丘上一块块坡田,想象着当年铁生在这儿揽牛时留下的足迹和歌声。那是动乱时期,这一带树木稀少,受苦人一边放牛,还要艰难砍柴。庄稼汉们半饥半饱,吃上一顿白馍馍,是一种奢侈的盼望。40多年过去了,如今村里乡亲们的生活有所改善。这令我稍感欣慰。

  我想起来之前一天,在延安大学报告厅举办的“史铁生的精神世界和文学创作”研讨会。会上韩少功、孙郁、甘铁生、岳建一、查建英等发言之精辟,深邃,是我在北京众多文学讨论会上很少听到的。最后,主持人邀我上台说几句话。我说:“这时候,在我们头上天国里,史铁生像颗辽远苍穹的星辰,默默照耀着我们。三年多前,当铁生驾鹤仙逝时,我在798艺术区追思会上,在玫瑰花丛和烛光摇曳中,写了这样一段话:‘铁生离开后所空出的位置,如今没有任何人可以弥补它。’现在,我要补充说,铁生身躯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灵魂、他的作品,他的思想没有离开我们,而是一直陪伴着、温暖着、启迪着我们。”这次来到关家庄,亲眼看到乡亲们和文艺家们对铁生的深情和敬重,说明他精神世界的高峻与辽阔。在道德滑坡、诚信缺失之时,铁生传承的思想境界和爱愿情怀,仿若雾霾中的明灯,特显珍贵。人啊,你要感悟:大美永存,不会泯灭。

  正沉思于此,马路那边招呼我赶快上车。当我们的车队,在老乡依依惜别中,缓缓驶离山村时,我忽然感到:从今以后,清平湾对我来说,已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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