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佟佟

  作家，人物记者

  姜文的新戏《一步之遥》未映先红，话题不断。说的又是民国期间的事，与上一次土匪打斗不一样的是，这次说的是花都奇事，影射的是当年沪上玩家阎瑞生因为生活无着计杀上海“花国总理”王莲英的故事。

  从事先爆出的大量预告片和剧照来看，女主角完颜英的职业不似妓女，反而似舞女，别小看这一字之差，其实职业差别还蛮大的。怎么说呢虽然都嫌涉出卖身体，但舞女的自由度和阶层要高很多，这是因为：第一跳舞算是一种技能，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二是跳舞本来就是西方人的玩意儿，上海白相人张绪谔(著名的颜料商后人)在他的回忆录《乱世风华》中说：“舞女不是高尚的职业，但在上海人眼里，做舞女也不算很不光彩的事……舞女百分百是识字的，素质上也非妓女所能比拟。”上海人觉得舞女比妓女高级，多半是因为舞女有文化，早期的舞女多半是女学生，也有失势破落的前朝贵族千金，比如大汉奸夏仲明的女儿夏丹维，原是复旦大学学生，抗战胜利父亲锒铛入狱，她便下海成了百乐门红极一时的头牌，这就跟完颜英的背景颇为相似。

  原本是上流社会男女游戏中的一种交往方式，但传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魔都，跳舞就变成了介乎于交朋友和买春之间定义模糊的社交活动。高级的舞女号称卖艺不卖身，一天的收入是小公司女职员的几十倍，穿金戴银，生活奢华，名医陈存仁的回忆录里提到一个煤业大老板爱上一位红舞女，所费巨万，结果只得到口头上的谈情说爱；别人讥笑老板，老板洒脱地说：“越是这样，越是有趣。”能高端大气耍得男人团团转的红舞女智商情商都极高，但都不长久，以色事人，哪里能维持太久。

  所以舞女最好的归宿是嫁人，最好的嫁法是嫁给不知底细的华侨，上世纪30年代出名的舞女雷露露、衣雪艳均嫁给了华侨，到北美过上舒服享受的好日子，次一等的当然是嫁个殷实人家，但这也很难，你看张爱玲《半生缘》里当舞女的姐姐为了给那个不成器的祝鸿才当继室都费了一肚子劲，还陪上妹妹曼桢的一生，可见舞女上岸之艰。大部分的舞女迫于生活最后都会走上出卖身体这条道路，年老之后不免成为暗娼……

  更有类似王莲英这种，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以为美丽如自己可以hold住一切，但没想到其实舞女这个职业本身就是一个离生活一步之遥的职业，它有它的虚幻和天真，舞女以为是爱情，客人当成是玩乐，舞女以为是老相好人约黄昏后的浪漫，而实际是杀人越货夜，月黑风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