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子欣

  时间：11月9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故事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家琦 乔凌 子欣

  关键词：异地 怀孕

  主题：最难熬的日子，原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撑过来。宫外孕的事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秘密，默默地藏着，除了乔凌，谁都不知道。

  男友是个暖男

  考研成绩出来了，我和乔凌双双考砸。一起备考的日子，我想过如果两个人都考上了该如何庆祝，也担心过如果只有乔凌考上该怎么办。只是，结局惨得出人意料。

  我们约在操场碰面，沿着塑胶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思前想后，絮絮叨叨地总结着失利原因，而乔凌一直在唉声叹气。

  这样的夜晚注定失眠。天越来越黑，我不想一个人回宿舍，只想跟乔凌呆在一起。我们就在学校外面找了间宾馆住下。房间的空调坏了，冷得要命。乔凌递给我一份汉堡套餐，可乐是加了冰的，我一口都吃不下。

  看上去凄惨的成绩让我久久无法释怀。考砸了，未来对我来说两眼一抹黑。我过会就问一遍乔凌，以后怎么办。乔凌总是说，“没事的，坏运气耗光了，就会有好运气。”

  第二天早上，他要先回学校。虽然是蹑手蹑脚地穿衣服，但我还是醒了。乔凌不知道我已经醒了，穿好之后，把我的毛衣都塞进了被子里。我知道他是想焐热衣服，怕我待会起床穿衣服时会冷。有一个人能如此细心待我，我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翻了个身，装作毫不知情。

  乔凌是个暖男，一直都是。大三时，我出水痘，满脸都是。窝在宿舍整整一个星期，哪儿都不能去。一到饭点，乔凌就会去食堂给我打好清淡的饭菜，请我室友帮忙带到宿舍。

  记得有次我跟他大吵大闹，然后他又不回短信，我就说中午要去宿舍找他算账，他没回我就一直短信炮轰。过了一会他回一条：别吵，在给你做寿司。

  我到乔凌宿舍的时候，他正忙得满头大汗。一个人笨拙地卷着竹帘，面前有一锅糯米饭，写字台上还摊着海苔与切好的黄瓜、胡萝卜，还有我爱吃的鱼子酱。看见我，乔凌挥舞着做寿司的竹帘说，“桌上有凉白开，自己喝”。顿时，我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我重振旗鼓，认真准备简历，没事的时候就刷刷招聘网站，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投简历、赶招聘会、面试，每天满怀希望地出门，在不安中搜寻着自己的前途。

  乔凌也在为自己的前途四处奔走。他家人帮他找了关系，在老家常州找了份工作。乔凌有了一份保底的工作，找工作时比我淡定多了。

  他整个人跌入谷底

  两个月后，运气终于眷顾了我，我在一家外资公司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这个好消息没能让我们高兴多久，坏消息接踵而来。学校通知乔凌，他有两门科目挂科，要延期毕业。

  乔凌显然没有心理准备。这个噩耗让他整个人跌入谷底，颓废得不行。那阵子，乔凌很少给我打电话，整天闷在宿舍玩游戏。我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为了方便与乔凌见面，我在学校与公司中间租好了房子。乔凌找了个面包车，帮我把一捆又一捆的书、衣服以及零碎的生活用品搬上车，又搬到出租屋。看他埋头收拾的样子，我忽然很心疼他。

  走出校园的第一步，我算是顺利迈出去了。可是，这对乔凌来说，仿佛是一道很难迈过的坎。他自我放弃了一段日子，又在家人的指责声中惶惶不可终日。我用当初他安慰我的话来安慰他，“没事的，坏运气耗光了，就会有好运气。”这样的安慰收效甚微。

  8月份，乔凌告诉我，他打算用延迟毕业的这一年，准备托福考试，成绩理想的话，就申请留学。找准了目标，乔凌不再整天怨天尤人了，而是开始复习起英语。

  白天，我去公司上班，乔凌则背着包往反方向走，他去学校自习。作为学习之余的调剂，晚上他有时会陪我看一部电影。有次看恐怖片，看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害怕。可是，半夜睡醒想上厕所，想着老房子老旧的卫生间，黑白马赛克上面日积月累的水渍，越想越害怕。我推了推身边的乔凌，他“嗯”了一声，半睡半醒地起身，抱着我去厕所，把我放在马桶上，耷拉着半睡眠状态的脑袋等我。我喊了一句，“可以回房间了”，乔凌又把我抱起，稳妥地把我放到床上，翻身睡着之前，还用被子给我塞好了肩膀，然后才侧身睡去。想着乔凌的好，无论眼下多困难，我都会支持他，陪他一起走下去。

  10月份，我觉得不太对劲，跑去医院检查，第一次怀孕竟然是宫外孕。拿着医院的化验单，我腿软到站立不稳，我倚靠在墙角，傻站了两个小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人也可以撑过来

  如果被父母知道，必然会挨骂。我刚通过试用期，被公司知道，以后该如何在流言中自处？

  乔凌报了一个英语培训班，那阵子正在全封闭地上课。可是，除了打给他，我不知找谁诉说了。电话一响，乔凌接通，然后飞快挂断。两秒钟后，我手机上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上课。

  从妇幼医院到我们的出租屋，大概八站路。我一路走，一路哭。在医院里看到天真可爱的宝宝，我哭。在路上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我也哭。我担心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怀孕了。回到家后，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穿衣镜前，一边哭，一边拍打自己的肚子，心里满是懊恼。

  乔凌封闭上课，对我爱莫能助。我六点起床去医院排队，然后赶在九点前到公司上班，下班后到医院去拿化验结果。就这样，我每天在医院、公司与出租屋之间奔走。只有陷入害怕焦虑之时，我才会给乔凌发消息，希望能得到一两句安慰。那些安慰的字句，起不了任何实质的作用，我却视若灵丹妙药。

  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星期，孩子打掉了，一侧的输卵管也总算保住了。医生告诉我没事了，我心里的石头这才勉强落地。我这才想起，这两个星期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乔凌甚至没有请假回来看过我。

  我给乔凌打电话，告诉他治好了，没问题了。乔凌说，他这会就在医院门口等着我。

  乔凌接过我手上装药的塑料袋，然后带我到医院附近找了家潮汕粥店，请我喝了一碗粥。热腾腾的粥端上桌，乔凌给我盛粥，我心情很差，一把拽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乔凌疼得手一抖，差点被热粥烫到。

  最难熬的日子，原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撑过来。宫外孕的事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秘密，默默地藏着，除了乔凌，谁都不知道。

  乔凌忙着应付考试，我忙着自己的工作。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过去了。乔凌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澳洲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他格外珍惜一雪前耻的机会。而我在公司也如鱼得水，一年就做到了团队里的小经理，年薪有了六位数。

  家琦是我同事，他在QQ上恭喜我升职，我请他吃饭表示感谢。我们吃着海鲜自助餐，家琦忽然问我：“如果我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毫无心理准备的问题，让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我掏出钱包，给家琦看我和乔凌拍的大头照，“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交往四年了。”

  家琦夸张得捂住胸口，然后又用手掌遮住眼睛，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伤得这么直接？”

  做我的女朋友吧

  乔凌去了澳洲，我连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了，家琦从同事变成了我的朋友。

  听说乔凌在国外，家琦故作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乔凌去国外念书，一去几年，你们还有没有将来，真的很难说。环境变了，人的想法也会改变。”

  我纠正他，“也许别人会变，乔凌一定不会，我和他在一起四年了。”

  情人节那天，南京满城的玫瑰花。乔凌告诉我，他在国内的订花网站上，给我订了一束白玫瑰。为了不错过乔凌的玫瑰花，我一整天哪儿都没去，守在家里等玫瑰。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没有人敲门。

  出租房地处闹市区。我从窗户探头往下望，可以一直看到街上的行人。我看到捧着鲜花的傲娇女朋友，也看到了一对对小情侣。一股难以名状的忧伤将我笼罩了。

  第二天，乔凌给我打电话，才知道我没有收到情人节的鲜花。他赶紧到网上查了花店的电话，然后打电话去问怎么回事。下午，送花小哥捧着一束白玫瑰和一盒曲奇饼一再道歉，“昨天订单太多，看漏了一单，实在抱歉。”我哭笑不得。

  异国恋，我和乔凌每天都会电话联系，有时会在QQ上视频。有一天，公司下午没事，领导“特赦”让我早点下班。我沿着湖南路，一边走一边给乔凌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第二个电话没人接。我就像失控的机器人，不停地拨号，不停地打。整整一个中午，乔凌像失踪了一般。我第一次出现不好的预感。乔凌会不会有了别人？

  我在街头游荡，很想找人诉诉苦。我想到了家琦。我给家琦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到了晚饭点，家琦从公司赶来，请我去吃烧烤。

  乔凌失踪了一天，没有任何音讯。第二天，我们在QQ上遇到，他说他看到了很多未接电话，昨天手机开了静音，没听到。这个解释听上去就很牵强。我没有追问。隔了千山万水，我不相信自己能问出个真相。

  家琦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漫无目的地聊天，越聊越投机。

  我不再拒绝家琦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单身一个人，没什么去处。有时周末我会在家做饭，喊他来吃。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他都会陪着我去。我提议打羽毛球，他就准备好球拍到我家楼下等我。我说周末去逛书店，他也会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手上提着一包给我准备的水果与零食。

  家琦再次旧事重提，“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了。

  记者手记：做人生的选择题，无论怎么做，将来可能都会有遗憾。只是，有时候，一句“我等你”要胜过千万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