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诺洋

  时间：8月31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乐媛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故事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诺洋 欣美 江庆

  关键词：初恋 离婚 干妈 异地

  主题：母女离别的场景让人动容，但一想到那人是我的未婚妻，怜悯之心荡然无存。

  那是谁的孩子

  商场的拐角处有个小型游乐场，欣美正抱着个小女孩自拍。乍一看，眉眼和欣美还挺像，尤其是眼睛。

  瞎想啥呢？我把即将跑偏的思绪拉回正轨，人家欣美可是未婚女青年，怎么可能有孩子。可是这孩子是谁呢？我躲在游乐场外的柱子后面，试图在周围找到什么熟人，来承担孩子父母的角色。可是我失望了。

  不管是滑梯还是蹦床，欣美都是一个人抱着女孩。她像妈妈一样，一会给孩子擦汗，一会给孩子喂水，动作娴熟得很，脸上的笑也一直没停过。她抱着小女孩一起骑旋转木马，高兴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在我心里，一直把欣美当成孩子，她那么可爱，会耍脾气会撒娇，让人疼都来不及。欣美比我小十岁，刚到我们公司里来的时候，还梳着两个小辫子，我常跟她开玩笑，说她是童工。

  女孩好像回头叫欣美，看口型像妈妈，我不能确定，只能躲在一旁看个究竟。

  玩了一会，欣美抱着女孩往外走，在游乐场门口换鞋的时候，我认出了女孩的鞋子。那双鞋我在欣美的购物车里看到过。那天我闲着没事想做点清空购物车的好事，正好看到那双小女孩的粉色凉鞋。欣美说是同事家小孩过生日，那是她送的生日礼物。我对欣美的话深信不疑，从来不会过多联想，甚至连合理的联想都没有。

  “想吃什么？妈妈带你买！”我终于清楚地听到了妈妈这两个字。

  这是欣美跟谁的孩子？她爸爸是谁？欣美为什么骗我说她没结过婚？一个个疑问让我停不下脚步。

  我悄悄地跟在欣美身后。吃完快餐，欣美给孩子买了些玩具，到童装区的时候，更是停不下来。欣美买了好多衣服。她不但买了当季的衣服，还买了冬天的棉袄，大小尺码也都买了。

  难道是要把孩子送走？我真恨不得冲到欣美面前问个究竟。

  下午四点多，欣美带着孩子打车去了江宁的一个小区。下车的时候，欣美警惕性地看了下四周。

  有个40岁上下的女人早已等在小区门口，她接过欣美手里的大包小包，又去抱孩子。欣美有点舍不得，孩子叫妈妈的声音我听得真切。

  母女离别的场景让人动容，但一想到那人是我的未婚妻，怜悯之心荡然无存。

  我跟着欣美回了家。

  我妈很热情地问欣美晚饭想吃什么，欣美说没胃口就回了房间。

  我正愁没处发火，一把把欣美拉到客厅。“跟我妈道歉，为你刚才的态度。”

  我妈不知道我受了什么刺激，“没事的，欣美上了一天班也累了。”

  “她是去哪里上的班？你问问她自己！”

  欣美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反问：“你跟踪我？”

  竟然连名字都改过

  “你不做亏心事，为什么怕人跟踪？”憋了一下午的话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其实我去商场是想给欣美买件衣服。欣美的生日快到了，我去准备惊喜。结果看到了欣美和她女儿。

  “只有惊，没有喜。”我让欣美给我个解释。

  “咱回屋说吧。”欣美恳求我。

  “不行。”我妈解下围裙，“必须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

  我爸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每个人脸上不对劲的表情，想问个明白，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靠着我妈坐到沙发上。

  “都到齐了，你可以说了。”我妈发话。

  欣美说那孩子两岁了，是她的前夫江庆的孩子。大四那年，她怀了江庆的孩子。那时候在校学生怀孕是很丢脸的，欣美办了休学。回江庆老家生了孩子，和江庆领了结婚证。

  欣美说自己命苦，从她怀孕到生，江庆除了把她接回老家，就没陪过她一天。江庆在外地打工，还和别的女人同居了。这都是后来有个邻居告诉她的。

  生完孩子，欣美跟江庆办了离婚手续后，又回学校把书读完，总算拿到了毕业证。

  欣美哭着说完这段经历，她说她很多次想跟我说，可又怕说出来我会不要她。她说因为未婚先孕，她父母嫌丢人，关系差得连过年都不给她打电话。欣美说，以前的同学她都不敢联系，怕被问起当年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回去上学那一年，她每次都等上课铃响了才敢溜进教室，一下课就溜回出租屋，连门都不敢出。毕业后，她还改了名字。

  “改名字？”我不知道欣美还隐瞒了多少事。

  欣美跪下来求我，“我就你一个亲人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他不是你亲人。”我妈试图把欣美拉开，“我们不能要你这样的儿媳妇。”

  “妈，求你了。”我跟欣美的事几乎板上钉钉，她早就改口跟我一起喊妈。欣美突然抱着我妈的腿，跟我妈拉扯起来。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女人，我不知道该帮谁。

  我爸点了根烟，我抢过来夺门而出。

  楼下的路灯已经点亮，却连一丝光都照不进心里。

  这条路我和欣美走过无数次。每天晚饭后，都是我俩十指紧扣压马路的时段。欣美是我的初恋，在她之前，我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我虽然是个一米八三的纯爷们儿，却真心喜欢那种娇小型的女孩。欣美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一张娃娃脸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欣美眼睛里写满了单纯。我觉得她善良、温柔、可爱，符合我心目中女朋友的所有标准。

  我们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却被今天的摊牌毁得彻底。

  和房东认了亲

  欣美一遍又一遍地求我，希望我不要抛弃她。我的手机里全是她道歉的短信。她说她知道错了，希望能有个人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连我都抛弃她了，她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她说再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如果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该怎么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面对曾经的感情和未来的自己。

  自从摊牌后，我就没去上过班。我跟欣美在一个公司，听说她也没去，公司里的人都猜我们私奔了。还把我们的爱情说得特别美好，自由、潮人、真爱。

  我只能苦笑。

  电话响了，是欣美的邻居。说闻到欣美的出租房里有很浓的煤气味，就强行开锁进了屋子，人已经昏迷。

  欣美醒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我们结婚吧。”看着欣美脸色苍白，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我会去跟家人说。”其实我一点都没想好怎么说。

  “就当我死过一次了吧，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欣美的手很冷，抓到我时，我突然一激灵，她却笑了，“你还是那么温暖，能再见到你真好。”

  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好怎么开口。我妈看出了我有心事，主动问我，“还想着欣美？”

  “其实她挺可怜的。”我说她为了我差点连命都丢了。

  “你被她骗得可不可怜？”我妈的态度很坚决。

  我也只能表明立场，非欣美不娶。

  我妈虽然没说出要断绝关系的话，但欣美和妈不能兼得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我说我们会搬出去住。

  婚礼办得很简单。欣美没有朋友、同学、她父母也没来。我的父母虽然来了，但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脸色很不好地走了。我请了几个朋友，还有大学室友。我是大学寝室里最后一个结婚的，拖家带口的同学为我们撑足了场面。

  欣美跟小孩子很有缘，甚至连抱孩子的姿势都很专业。有同学开玩笑，“可以啊，偷练过？”

  我尴尬得不行，欣美的表情也极不自然。

  为了挣钱买房，我跳槽到上海的一家外企，和欣美过起了异地分居的生活。

  欣美也重新找了工作。租房子的时候，房东特别喜欢欣美，非要认欣美做干女儿。

  我觉得这是好事，既然认了亲，就可以互相照顾，我也能在上海安心工作。

  异地生活很辛苦，但我的薪水是原来的两倍。欣美很节俭，两个人一个月差不多能存下来一万块。有个属于两个人的家，这个梦想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手里拿着离婚证

  干妈对欣美真的很照顾。欣美说干妈经常邀请她去干妈家吃饭。

  干妈家和欣美租的房子在同一个小区。“干妈和她儿子人都很好。”

  我从没听说欣美干妈还有个儿子。欣美说干妈的儿子才从美国回来。

  过几天，欣美又跟我说，干妈的儿子离婚了。“她儿子想回国，儿媳妇想留美国，就分了。”

  我跟欣美的话题里逐渐从干妈变成了干妈儿子。“她儿子”也逐渐变成了“干哥哥”。

  “干哥哥是个律师，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很厉害的。”“干哥哥人特别好，家里东西坏了，都是他来帮着修。”“干哥哥今天请我吃饭了，就是那个旋转餐厅， 很贵的。”“干哥哥今天送了我一个手链，他说特别适合我。”

  对于干哥哥殷勤，我很不淡定。

  我宁愿把欣美想得单纯，提醒她，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单独在一起吃饭不合适。即使你把人家当哥哥，人家也不一定把你当妹妹。

  欣美笑着问我是不是吃醋了，她让我放心。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为了省钱，我都是三个月才回南京一次。但为了让自己安心，我周末回了一趟家，我要会会这个干哥哥。

  不巧的是，干哥哥出差了。我只能把思想工作做给欣美听。除了听得认真，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了一些让我安心的话。

  我带着欣美的承诺回了上海。可还没过保鲜期，承诺就失效了。

  欣美给我打电话，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以为她受欺负了，“有我呢，慢慢说。”

  没想到欣美想说的就是不想要我。她说她爱上干哥哥了，她说她对不起我，但求我放过她。欣美说，遇到江庆时她还不懂什么是爱；遇到我时，她懂得了什么是亲情；干哥哥才是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

  “时候对吗？”我问欣美，“你有老公，你这叫出轨。”

  “我错了，下辈子做牛做马……”欣美说话的调调像在背台词，表面敷衍，内心却已经拿定主意。

  我回南京跟欣美办了离婚手续。我妈一边说我活该，一边给我煮了碗面，“回家吧，别在外面飘了。”

  以前我总说欣美单纯，被这个单纯的女孩骗了两次后，我只能说自己比她更单纯。

  欣美说她要跟干哥哥结婚了，我呵呵，送祝福的话我说不出。把号码删了才是比较安全的做法。

  再联系是一年以后。那是一个周一的早上，新的一周，新的一天，我精神抖擞地准备去上班，打开门却看到欣美站在门前。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离婚证，“我自由了。”

  欣美说，干哥哥知道她之前离过婚的事，对她的态度360度大转变。她发现原来我才是对她好的人。

  记者手记：诺洋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原谅欣美，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最初的感情。可你又不是回收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