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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9月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现代快报网
好兄弟:对不起!

  文/汤淑敏

  有甫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是相处甚为融洽的知己朋友,他可能与我同年,至于月份谁大谁小也弄不清。但我总觉得他比我小,所以把他当弟弟看。我喜欢他帅气的外表,特别开朗乐观的性格。他喜欢朗诵,他是由北京俄语学院转学到南京大学中文系来的。1957年按国务院规定,全国有一大批学俄语的转学,改读别的专业,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常听他用俄语朗诵马雅可夫斯基的《向左进行曲》。可能是这个原因,班上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小公鸡”,同学们都喜欢他,他完全是一个阳光大男孩。

  突然有一天,阳光大男孩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痛苦到连饭也吃不下。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他的家乡——安徽正在闹饥荒,许多人濒临死亡,他的父母也在其中。他的父亲给他写信,说想吃一点豆腐乳。他说,每接到家里来信,他就捧着饭碗也难以下咽了。那时正处于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庐山召开了八届八中全会,本来应是反左的形势,结果是更加反右。全国高校也在积极贯彻反右倾这一方针。

  就在这时,作为班级团支部书记的我,接到党支部指令,要对宋有甫开会批判。我有些诧异,说他家是中农。支部书记说:“现在中农与富裕中农也产生了抵触情绪,必须扫除推进革命深入发展的阻力,何况宋有甫还是团支部宣委,影响很坏。”并举例班上另一安徽同学,其家属就离宋家不远,来校不是说农村形势一片大好吗?我思想上虽然不太接受,但我还是执行了支部决定,组织了一场团支部骨干参加的对宋有甫的批判会。

  事后,我和有甫的友谊并未受到影响,相互信任,往来如初,甚至有些私密的事情也予以相托。这种关系延续了几十年。

  前几年,他得了严重的肝病,贤惠能干的妻子多方采药,对他精心护理,情况似乎转危为安了。曾接到他一个电话:“我又被抢救过来了,现在回家了。”谁知,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声音!没多久,就传来了他离世的噩耗。

  有甫走了,回顾相处几十年的纯真友情,我突然心中一惊,接着又有说不出的酸楚、愧疚。想起在校时对他的那场批判会,具体细节我虽记不清了,但免不了上纲上线,对社会主义丧失信心等等。后来听说他家里饿死了好几个亲人。

  几十年里,他再没对我谈过他安徽老家的事,也没有涉及过那次批判会。这并不是说,那个批判会对他伤害不深。我想,正因是心灵深处一件伤心事,他才不愿轻易谈起。他对我的态度,更表明了他是一个豁达大度、对朋友十分宽容的人。而我自己,在朋友最困难时,没施以援手,反而在错误思想指导下,给他心灵伤口撒盐。事后知道错了,也没有深刻反省,没有赔礼道歉,连声对不起也没有说。我是多么不知珍惜友情啊!有甫走了,我才惊醒,后悔、自责、歉疚……这种精神的亏欠,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思来想去,只有公开写出来,对着苍天,也对着有甫的英灵,道一声:“好兄弟,对不起!”

  我要在我的余生,不再做错误思想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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