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华今年84岁了,腿脚有些不利落,在椅子上再架上一个板凳,他才能坐得舒服。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王瑞华就这么骑坐着,从门框往外看世界。门外偶尔有人骑车经过,以电瓶车的速度,通过这个狭窄的门框还不到一秒,可这,还是比不上南京城的变化快。
王家人的记忆里,清末民初的时候,王家老太爷从安徽来到南京,贩草绳,扎笤帚,慢慢积攒下一份家业,在朝天宫附近盖了这么一座宅子。黑瓦白墙是不忘家乡,三进院落在于显露气派,30厘米高的门槛显示着中国人家的规矩。
老太爷期盼着家族兴旺,却没想到国运多艰。1937年,日军进攻南京时,王瑞华的父亲在水西门外经营着一家杂货店,战争开始后,8岁的他挑着两筐花生回了老宅。当时,王家家道中落,人丁却兴旺,三进院落里,木质厢房的阁楼上,睡满了王家各房的子弟。老宅的大门常年闭着,透过门缝,日军的土黄色军装和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让院子里的人们屏住呼吸。
大门再次大开,已经是1949年之后了,王瑞华跟家里的其他子弟一样,走出老宅,行走在各个行当里。虽然在老宅里大家还都保留了自己的房子,这个院子里的人丁,却是越来越少了。
时光荏苒,老宅地上铺的青砖,已经被沤成了黑色,青色的苔藓,爬满了砖墙和木门,木质的檩条和大梁上满是灰尘,错综复杂的电线遍布半空中。老宅老了,就像是宅子里的人一样。
王瑞华是王家还在世的子弟中,最年长的一位,他津津乐道于老宅的历史,也安于其中的潮湿和冷暖,但他的两个儿子显然不这么看。
“等着拆迁呢。”二儿子一边嘟囔着,一边瞅着门外的白色围墙,“听说人家被拆迁的,家里分了好几套房子。”
喜欢钓鱼的大儿子则不说话,只顾着摆弄着一个刚买来的鱼漂,但他手上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出了听到“拆迁”两个字的紧张。
但王瑞华的叔叔王造楠却不这么看,这位王家辈分最长的子弟比王瑞华还要小4岁,他住在老宅的最里面,相比于时刻盯着大门的侄子,他看世界的窗口,主要是一处天井,天上的云卷云舒,在这位生活于此80年的老人看来,没有任何变化。“高楼也是住,草屋也是住。”王造楠躺在一张躺椅上,面对孙辈的抱怨,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现代快报记者 施向辉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