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佟佟

  作家，人物记者

  我很少看电视剧，那天陪老父老母聊天，顺便瞥了一眼父母正在追看的一出国产电视剧，里面有个“纯真善良，浑身是刺但是内心渴望爱”的女主角，和剧中母亲有如下一段对话：

  母：顺子（女主角的男友）做任何事你都支持么？

  女：嗯，只要是他动了脑子的。（我脑补了一下，出轨也挺动脑子的……）

  母：你就那么惯着他？

  女（做大义凛然状）：妈妈，只有男人过好了我们女人才能好……

  我当时真的震惊了，我没想到2014年了居然拿出的是这样的女性价值观的电视剧，而且，很显然，这种“以夫为天，以夫为先”女性价值观的国产婆媳伦理剧几乎占领了中国当下所有的电视台。在这些伦理剧里，最引人注目的情节是相亲和出轨，而最基本的价值观如下：一、女人要嫁出去才算幸福，为此吃多少苦都行，例如《咱们结婚吧》；二、女人要保住丈夫才算真正的人生赢家，为此吃多少苦都行，例如《贤妻》；三、女人要尽力让男人过得好，这样才能得到幸福，比如《野鸭子》。

  当然，也有做影视剧的朋友劝我，这些婆媳剧都是给中老年妇女看的，年轻人都看韩剧和美剧，谁看这个……但问题是，中老年妇女实际也就决定着这个社会最大范围的社会舆论环境，这个环境和这些电视剧实实在在告诉我们，中国女性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大背景里——一方面是新的观念不断涌入和产生，另一方面是旧的观念仍然在发酵和扩大。社会通行的常识异常分裂，保守的愈保守，激进的愈激进，像我一个80后未婚女性朋友说的：看美剧时以为自己活在现代，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其实活在国产电视剧里。

  时代与现实错位会让大部分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不断产生强烈的荒谬感和撕裂感，这也许与中国独特的国情有关，一方面中国女性的地位在全世界的排名前列，中国女性之优秀与进步也不言而喻，而另一方面中国女性的地位与女性自身的认知不匹配。美国的女性平等、反歧视是自己争取来的，而中国女性的平等是1949年之后法律规定的，所以“男女平等”更像是一个口号。因此一个1955年出生的男编剧会堂而皇之地把“只有男人活好了女人才能活好”当成至理名言，而让人不明觉厉的是，台下的观众都乐呵呵地看着，而且不觉有任何不妥。

  想一想中华大地遍布着持这样价值观的电视剧和观众，就为中国女性难过——就算女性读了再多的书，就算社会经济进步得如此之快，在中国大部分人的心里，女人显然应该以夫为天，以夫为先，以夫为得失进退的根据，那后面的潜台词仍然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依然是成为男人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