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

  娱评人，影评人

  一直有个疑问，当年的“武侠影后”郑佩佩，为什么会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淡出银幕？后来断断续续知道了一点因由，她因为结婚而淡出，因为离婚和生计问题而全面复出。最近，她参加真人秀节目《花儿与少年》，成为热点人物，接受采访，更是将这段过往和盘托出。

  她其实是上海人，1946年在上海出生，1961年才去了香港，两年后加入邵氏电影公司，因为有舞蹈功底，被胡金铨导演看中，随后在1966年，出演电影《大醉侠》，在这部被视为新派武侠开山作的电影里，扮演女侠金燕子，由此一举走红，随后接连出演多部武侠片，尤其是1968年的《金燕子》和《玉罗刹》，将她的女侠形象推向顶峰，她也在第二年被媒体选为“武侠影后”。但她却在1971年淡出电影界。

  原因是，她在刚刚进入电影界时，就认识了后来成为他丈夫的原文通，原家多年经商，曾是邵氏电影在台湾的代理商，算是个殷实家庭。而在郑佩佩那代女性看来：“女孩还是以结婚为最终结局，必须要有happy ending，那有人愿意娶我就赶紧嫁了”，而且，她的生育观，也处处流露时代气息：“觉得丈夫是单传独子，我既然做他的太太我就有这个义务，要把自己的肚子借给他生孩子。”

  嫁去美国后，怀孕八次，生下四个孩子，以至于，她后来自嘲说，在美国的二十年，她只做了两件事：怀孕和赚钱。为了生育，她给唐人街众邻留下的，就是一个孕妇形象，为了赚钱，她开舞蹈教室、电器行、做房地产以及影视公司，直到影视公司破产，她离婚，回到香港，再度出山。

  郑佩佩的经历，也解释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港台女星为什么会特别强调“退出”与“复出”，两者都像是一个重大的仪式，而在内地女星身上，很少看到这种情形。那是因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香港台湾，在这些传统的力量没被破坏的地方，家庭神话和夫权神话，还牢不可破，即便是职业女性（哪怕是女明星），也把出嫁当作重大的人生契机，希望通过这个神话，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生的全部问题。“退出”和“复出”，因此都格外慎重，离场和在场，对她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生转变。

  这也是为什么，六七十年代的香港，会出现女星自杀潮。作为早期的职业女性，她们用来应对这个世界的，还是家庭法则，她们用来对抗这个世界的，还是一种柔弱的方式，在片场被斥责，自杀，和男友吵架，自杀，欠债，自杀。

  终于，家庭神话和夫权神话渐次破产，婚姻，终于显出本来面目，那不过是一段经历，未必足够托付全部人生。最近因为TVB连续剧《女人俱乐部》而复出的七位四十岁女星——李若彤、陈慧珊、袁洁莹、李丽珍、江欣燕、张慧仪、叶蕴仪，恐怕对此深有同感，她们都曾是嫁得好的典范，却都在离婚后复出。

  在电视剧、综艺节目、广告，都在竭力渲染恨嫁气氛的现在，郑佩佩和一众复出女星的亮相，显得如此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