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离世，是不少人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每个人都希望死者的“最后一程”能走得顺利。不过，现代快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在殡葬业中存在着一条灰色的利益链，护工卖死者信息赚钱、不法丧葬中介从中大肆牟利、从业人员鱼龙混杂……医院、殡葬中介、墓地等各个环节形成了一根利益链条，不少逝者亲属在承受亲人离去的痛苦时，还要忍受着“黑殡葬”的各种算计。现代快报记者 顾元森 项凤华 付瑞利 实习生 浦丽娜

  “服务一条龙”

  黑中介宰得你心痛

  支出：

  医院“内线”一条信息费：

  1000元—1400元

  收入：

  正常收费10000左右

  包括：

  3天服务费 600元

  蜡烛、香等灵堂材料费 200元

  接送人员大客车 六七百元

  殡仪馆租厅费用 三四千元

  还有火化费等

  （业内人士：以上算市场正常水平）

  下面这几项弹性很大

  寿衣：进价一两百，卖1000多元

  进价四五百的，卖2000多元

  骨灰盒：一两百块的，卖到两三千块

  进价三四千的，卖到3万多

  墓地搭售：（价格就不说了，你懂的）

  红包：逝者火化后，会要红包

  逝者下葬时，还会要红包

  利润：

  可达90%，一单赚一万上下

  “丧葬一条龙服务”

  在医院有“内线”

  3月21日，现代快报记者来到南京市鼓楼区一家医院，在太平间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等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王某。记者称不清楚病人去世之后该怎么办，他表示自己在医院太平间工作了10多年，最近两年才离职，目前他从事丧葬中介服务。对此，医院的保安证实了这一点。王某称自己可以提供“丧葬一条龙服务”，报价600元，这个费用只是基本的服务费，并不包括寿衣、骨灰盒等费用。他并不讳言自己在医院有“内线”，“我跟病区的护工认识，他们把业务介绍给我，我多少要给人家一点介绍费。”他说，在这个过程中，护工还可以赚其他的钱，比如当患者死亡后，护工在征得家属同意后，会立马为死者擦拭身体、穿上寿衣，结束一切后向死者家属收费，光服务费就要400元以上，寿衣价钱另收。

  在秦淮区一家医院，太平间工作人员称，太平间的寿衣由殡仪馆提供，只要580元，并且为死者穿衣的服务费只有200元。记者在鼓楼一家医院了解到，太平间提供的寿衣同样是一套580元，穿衣服费为200元，有正式发票。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称，有些死者家属在护工的推销下买寿衣，一套寿衣花1000多元很平常。这种寿衣是来自丧葬公司的，护工可以从中拿提成，每套寿衣可以提成30%。

  现代快报记者发现，除了护工，有的太平间管理人员也参与介绍殡葬服务。陆大超（化名）是南京某医院太平间的管理人员，自称“殡仪馆以我的电话为准”。他说，如果要求不高，一般整套流程走下来，只要八九千元。这里面包括寿衣、骨灰盒等内容。对于陆大超，有经营丧葬礼仪店的老板称，陆本人不可能去办丧事，“他在医院上班，不方便出面，他是先接下这单生意，再转给其他经营者，赚‘中介费’。”

  倒卖死者信息

  一条可获利1400元

  对于医院护工卖信息给丧葬公司一事，曾经从业丧葬公司的黄斌（化名）告诉记者，这已经成了业内公开的秘密。“我们中介做业务，很大一部分业务就是护工提供的信息，我们付给信息费，近两年信息费一条1000元左右，有的甚至达1200元到1400元。”黄斌说，护工卖信息给中介，是存在多年的行业潜规则，丧葬公司付给护工的信息费逐年看涨，“10年前一条信息费只有300元，现在已经翻了两番多。”

  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目前南京多家丧葬礼仪公司都打出“丧葬一条龙服务”的招牌，有的800元，有的只有600元。如果丧葬公司付给护工的信息费就有上千元，丧葬公司怎么赚钱，难道是赔本赚吆喝？对此，黄斌说，丧葬公司当然不会亏本做服务。因为丧葬公司靠基本服务费是赚不到大钱的，丧葬公司赚钱的大头是推销寿衣、骨灰盒。“一套寿衣进价一两百元，卖给家属1000多元。进价四五百的寿衣，卖2000多元，这种情况太普遍了。”

  三四千的骨灰盒卖3万多，还经常以次充好

  另外，骨灰盒是丧葬公司大赚特赚的一个项目。

  黄斌说，丧葬公司与家属见面后，不少家属搞不清楚丧葬事宜，往往会将丧葬事宜全部交给丧葬公司，这其中理所当然包括骨灰盒。丧葬公司让家属选择骨灰盒时，一般情况下是不给家属看实物，而是看图册，图册上有各种各样的骨灰盒，材质、规格、做工不相同，价格千差万别，便宜的骨灰盒只要三四百元，贵的骨灰盒则达两三万，甚至超过10万。便宜的骨灰盒是普通木材，而贵的则有黑檀木、花梨木等名贵木材。

  “丧葬公司往往在死者火化时，再拿出实物，实物与家属选择的往往不一致，但外观很难看出来。”黄斌说，以一种进价三四千的黑檀木骨灰盒为例，丧葬公司卖给家属的价格可达3万多元，卖价可达进货价的10倍。这是提供的真货，有的丧葬公司往往以次充好，以低价货充高价货，死者家属只顾得悲痛、伤心，至于拿到手的骨灰盒与自己选择的是不是一模一样，他们根本顾不上鉴别。有的中介经常拿一两百块的骨灰盒卖到两三千块。有的说是玉石的，卖到一两万，其实就是玻璃做的。

  随时“增项”、加价

  不从，就中途撂挑子

  在鼓楼一家殡葬服务中心，工作人员拿出一张传单，上面写着“600元将丧事办好”，600元包括服务人员工资及灵堂材料，如草纸、香炉、火盆、香烛、黑纱、白花等，还免费提供代办放大遗像、协助净身穿寿衣服务。不过，该公司表示家属必须在这家公司购买骨灰盒。

  对此，家住河西汉江路的秦女士说，前年她父亲过世，通过护工介绍，一家丧葬公司上门，本来对方说的是服务费800元。不过丧葬公司人员上门后，就开始推销江宁的一处墓地，价格是3万元。而秦女士一家早就商量过，要为父亲实行生态葬。对方推销墓地不成，便称草纸、挽幛、香烛都要另外收费，要价2000元。双方谈不拢，对方硬是要了她100元，之后甩手离开。最后，秦女士联系了南京市殡仪馆，不包括骨灰盒、壁葬费用，只花1000多元便办好了丧事。对此，黄斌告诉记者，这种情况的确存在，甚至有中介公司在逝者火化时，与家属闹翻后撂挑子。

  记者探访了数家“丧葬服务一条龙”店，店主们多表示，在南京办一桩一般化的丧事，除墓地外，收费一万左右。秦淮区一家丧葬礼仪店老板称，3天的服务费是600元；蜡烛、香等灵堂材料费是200元；接送参加葬礼人员的大客车，收费六七百元；骨灰盒有高中低档多种，普通的要1000多元……还有需要交给殡仪馆的火化费、租用场地费等。在另一家丧葬礼仪店，店老板按照“不寒酸也不铺张”的标准，也报价1万元左右。其中还包括寿衣1000元左右，骨灰盒2000多元，殡仪馆租厅费用三四千元。

  对于这个价格，黄斌说，报价是市场正常水平，不过寿衣、骨灰盒档次、价格不一，丧葬公司很容易在其中做手脚赚钱。

  不按他的价格来

  扣着死亡证明不放

  黄斌说，非正规丧葬公司运作不规范，体现在多个方面。如火化后，丧葬公司人员会要红包，如果家属不给，工作人员便不跟着到墓地下葬。即使到了墓地下葬时，有的工作人员还会向家属要红包，大多数家属都会掏钱。另外，如果家属与丧葬公司中途产生纠纷，甚至不愿按高价掏钱，丧葬公司并不担心。“因为丧葬公司往往提供一条龙服务，公司会把死亡证明、火化证明扣在手里，没有这些证明，死者就没法下葬。”黄斌说，中国人有“死者为大”的观念，家属在办丧事时，往往不会与丧葬公司发生冲突，只能乖乖掏钱。

  “南京至少有两百多家丧葬服务公司，大的公司一个月可以做二三十单生意，利润可达二三十万，平均一单赚一万上下是很正常的。”黄斌说，总的来说，非正规丧葬公司的利润可达90%，付出的成本很低。另外，这些公司都是不开票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