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9版:行者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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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3月17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现代快报网
乡村随感

  文/南帆

  一些村庄的年轻人成群结队提上个编织袋,乘坐拥挤不堪的火车前往城市打工。即使找不到工作,他们宁可一堆一堆地坐在人行道上打扑克也不愿意回去。如同当年知识分子纷纷逃离城市,现在是农民逃离土地的时刻。一排排的农舍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空寂的村庄渐渐丧失了生气。

  然而,我竟然在一个空寂的村庄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这个村庄的墙上完整地保存了各个年代的标语——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各种口号到七十年代革命领袖的语录。令人费解的是,那一条窄窄的主干道上,每隔五六米,墙上就贴了一张治疗花柳病的广告。拐入路边一个臭气熏人的简陋厕所,整面墙上花花绿绿地贴满了如何治疗阳萎或者淋病。我差不多就要这么猜想了——如果村庄里不是开了一家妓院,那就是开了一家性病诊疗所。

  三十多年前我抵达乡下的时候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田野之间的开放气氛令人瞠目。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涌入一块田地,割稻、插秧、锄地兼带互相骂娘或者泼粪。最为放肆的是那些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她们似乎是过来人了,一大堆叽叽喳喳地说起床上的事情百无禁忌。一个小媳妇突然意识到我就在边上锄地,指着我吃吃地笑起来:“他都听见了!”另一个小媳妇大声说:“他们不就爱听这些吗!”一阵放浪的笑声之中,我反而成了一个大红脸。有时,一伙小媳妇会风卷残云般地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按倒一个汉子,往他的裤裆里塞泥土。搏斗之中,她们的衬衫倒卷起来,露出了古铜色的结实后背。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混在小媳妇之间,她们仅仅是鼓噪而不动手。听到各种赤裸裸的玩笑,她们照样开怀大笑而毫无扭捏之态。一群人公然议论村里的一个流鼻涕的娃娃,说他的鼻子是张三的,耳朵是李四的,额头是王五的,我在阵阵喧笑之中茫然了很久才明白,原来众人正在集体揣摩谁是这个娃娃的父亲。偶尔他们也会将话题转到了那些姑娘身上。锄地的间歇,一个白晰的、嘴边有个黑痣的姑娘将下巴搁在锄头把上偷懒,边上一个汉子问她是不是想嫁给村里的那个小木匠。小木匠擅长在木床上雕出各种龙、凤或者花卉,这可是一门挣钱的手艺。那个汉子露骨地说:“你让他把钞票哗哗地点过来,然后爬上那个雕花大木床,这才叫爽啊!”那个姑娘脸不变色,朱唇微启,极其清脆地吐出一句粗话。一张姣好的面容与一句脏话结合得天衣无缝,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惊愕。

  穿过田埂的时候,当年那些放浪的笑声和粗话突然在脑后回响,可是现在的田野上空无一人。不会再有一大堆男女拄着锄头在那里闲话、嬉闹或者扒谁的裤子,种种男欢女爱的故事不会再有阳光、泥土或者稻草垛子的气息。我觉得,这些故事变得幽暗起来了,偷偷摸摸地转移到灯光暧昧的发廊或者按摩店这些地方,只有墙上那些治疗性病的广告被风刮得籁籁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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