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雪彦 时间：3月7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乐媛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故事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雪彦 柏霖

  关键词：怀疑 调查 家暴

  主题：二嫂告诉我，柏霖的妈妈就是受不了他爸爸多疑，才离家出走的。“都走了十几年了，至今下落不明。他们怕丢人，就说她不在了。”

  一场好梦换来一个巴掌

  发小、同学、朋友，我把能想到的伙伴都叫上，一行10人登上了开往欧洲的飞机。

  我们疯狂地shopping，对心仪的衣服、鞋子、包包，绝不手软。从瑞士雪山上滑下，在西班牙海岛边潜水，肆意挥霍的除了时间还有心情。坐在街角的咖啡厅，路人甲乙丙丁都是吐槽的对象，尤其是那些金发碧眼的帅哥，看到想吐都没人管。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我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推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柏霖开骂了。

  快二十年了，柏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总认为我行为不检点，怀疑我对他不忠。

  其实我觉得应该担心的人是我。

  柏霖近一米九的个子，人也精神。虽然已经奔五，但想在他身上找出点岁月的痕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柏霖聪明，能干，生意做得不错，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二手的都会很抢手。可这个抢手货从没在我面前表现出足够的自信，反而总是小心翼翼，像个24小时的追踪器，对我的行踪没有一丝马虎。

  “你梦见谁了？”骂累了，柏霖把我拉出被子，“不交待清楚，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梦见出去玩了。”

  “跟谁玩？去哪儿玩？”我把做的梦说给柏霖听，除了看帅哥那段。

  “你就编吧。”柏霖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他觉得我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想打就打，不分场合，柏霖只要觉得我有问题，总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让我说，我说了你又不信。”到嘴边的离婚，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我没有勇气说出这两个字，因为说出这样的话，受伤的不仅是我，还会殃及无辜。

  这样的事第一次发生时，我就跟自己说过，以后不能再冲动了。

  那年，儿子15岁，女儿10岁。放学后，我把两个孩子接到店里写作业。那天生意特别好，客人很多，我一直没空做饭。傍晚六点多，孩子喊肚子饿。我就去对面的小饭店炒了两个菜。

  因为是熟人，饭店的老板非说不要钱，做给孩子吃的。我当然不能要，硬要把钱塞给老板。推搡中，被回来的柏霖看到。

  柏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打了小饭店的老板。我想把他们拉开，却只是飞蛾扑火。

  回到自己的店里，柏霖一脚把我踢倒在地。两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平时不管柏霖怎么跟我吵，动手这是第一次。

  手指到现在都是弯的

  柏霖把世界上最难听的脏话都说出来了。我让他注意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柏霖怀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也气极了，顶了柏霖几句。他随手拿起水果刀结结实实地落在我手上。

  因为下手太狠，我的手指到现在都是弯的。同样抹不直的，还有心里的伤和原本和谐的邻里关系。

  我拎了些东西去给小饭店的老板道歉，他连门都没让我进，像见瘟神一样避之不及。老板娘假装没看见，把垃圾往外扔，一个臭鸡蛋直接砸到我鞋上。

  开店做生意也总被人指指点点。“两口子过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要不是自己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男人会下此狠手。”

  我百口莫辩。

  以前有个事找邻居们帮忙，大家都很热情。被打事件发生后，就算我一个人扛着大包，视而不见是大家共同遵守的潜规则，这规则对于男人尤其适用，差不多每个劳力都被老婆或者女友提醒过，“不想成为下一个小饭店老板，就一定不要多管闲事。”

  和没生意相比，那些冷嘲热讽让我的心里难过一百倍。我想过搬家，换个地方做生意。但只要不换老公，换多少面门都是无济于事。

  柏霖对我的检查越发严了。

  柏霖公司里的事，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他每天很早就去上班，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从他公司到我店里，开车要二十分钟。即使这样，他还是每天都会来我店里查岗。最多的一次，一天来了三回。电话更是多得让人心烦。柏霖很少打我手机，白天的时候，他都会把电话打到店里，只要是我接的，他有时候连话都不说就直接挂断。

  我常跟他开玩笑，“都接通了，就聊一分钟呗，不然多浪费。”

  “有什么好聊的，我很忙的。”柏霖总说他忙。我真的一点没看出来。

  丢人的事没发生以前，别人总羡慕我，“都老夫老妻了，柏霖还一天给你打多少个电话。真让人受不了。”更让他们羡慕的，是柏霖的人品。

  虽然是生意场上的人，柏霖却很少有应酬。他觉得工作、生意就应该在办公桌上谈，酒桌上的话没一句有用的。柏霖生活低调，衬衫、西装可以穿好几年。他不抽烟，不喝酒，连朋友都没几个。柏霖总是很小心，在外人面前他的话很少，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投怀送抱的女孩是有的，我就亲眼见过，一口一个总，一口一个哥。但他那张脸，比冰雕都冷。

  跟我一起做生意的人都说，柏霖的生命中只有我和孩子。可我却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面子。

  坚决不同意分手

  我跟柏霖是一个亲戚介绍的。

  介绍人说，柏霖人老实，又聪明。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有的连正式工作都没有，他却已经自己开厂了。

  柏霖家兄妹5个。他最小，却挑起了整个大家庭的经济担子。他把哥哥姐姐都安排到自己厂里。他爸爸身体不好，生活费，医药费都是他出。

  介绍人拿出了柏霖的照片，“不错吧。”

  “这么好的小伙子为什么会没有对象？”柏霖27岁，比我大5岁，他这个年纪，在我们那儿，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他忙唉，要是和别人一样，他能厂子开这么大吗？”亲戚说，“他也挺挑的，不过对你印象不错。”

  我跟柏霖就见过几次面。他不怎么讲话，我问他问题他也总是惜字如金。他越是说得少，我就越是好奇。他从没提过他妈妈，我觉得奇怪。我问过一次，他整张脸都扭曲了。看得出，他是忍着没发火。

  “她不在了。”是生病去世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憋着没有问。

  第一次去柏霖家，他们家人的冷漠让我很不舒服。我给他爸爸买了件衣服还有些营养品，他爸连看都没看，“坐吧。”

  柏霖的姐姐们忙着做饭，哥哥们围在一起打牌。对我视而不见的态度让人恼火。只有柏霖的二嫂会抽空跟我讲两句，招呼我吃水果。但每次他二嫂跟我讲话，柏霖和他二哥都会死死地盯着她，好像怕她说漏了什么秘密。

  我说要去厨房帮忙，柏霖不让去，“你在这儿看看电视就行，她们会弄好的。”

  柏霖的爸爸说身体不舒服，要去躺会，就让他二嫂扶着进去。我趁没人注意，就偷偷跟着上了楼。

  二嫂把我拉到一边，“做这家的媳妇，要有心理准备。他们心眼都很小的。”

  我不明白心眼小的意思。

  二嫂告诉我，柏霖的妈妈就是受不了他爸爸多疑，才离家出走的。“都走了十几年了，至今下落不明。他们怕丢人，就说她不在了。”

  二嫂说自己也很痛苦，“他二哥天天盯我像盯犯人一样，一点自由都没有。不知道柏霖会怎么样，你自己当心点……”

  话还没说完，柏霖就在院子里喊我。

  二嫂的话我琢磨了一个晚上，她那样的生活我想想就害怕。第二天，我跟我妈说“不想跟柏霖好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柏霖拎着个袋子进我家。“我们怎么不合适？是不是我二嫂跟你说了什么？”

  我赶紧跟二嫂撇清关系，“是我觉得不合适。你们家的人都太冷漠，我喜欢热闹。”

  “你都已经见过我家人了。邻居们也都看见了，你现在说分手，我的脸往哪儿搁？”

  我妈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因为这点面子毁了两个人。”

  柏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农药，“不同意，我就死在你家。”

  我妥协了。

  跑到儿子家躲了几天

  我的日子比二嫂有过之无不及。

  有次一个表姐的女儿结婚，让我帮着去买东西。本来带着女儿一起去的，后来太晚了，我就先把女儿送回家。

  我回家的时候，女儿趴在床上哭，她的玩具扔了一地。柏霖像个吹鼓了的气球，一碰就炸。

  女儿说，“爸爸怪我把你弄丢了。”

  我觉得荒唐，“我一个大人怎么会被小孩弄丢呢？”

  “那就是你故意丢的！”柏霖又在无中生有，“你一定是去见了什么人，不然怎么会撇下女儿？”

  我明明跟柏霖说过，是去帮表姐忙。他也同意了。

  “那你证明给我看？”每次被怀疑，柏霖总会让我证明给他看。

  我从钱包里拿出商场的小票，“你看看这上面的时间，是不是就发生在半个小时前。”

  “你是故意去超市的。故意买回来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为了这张小票。”

  女儿喊饿，我火大，“你难道没给孩子弄点吃的吗？”柏霖说，“我还没吃饭呢！”

  我没时间跟他罗唆，冲进厨房给女儿做饭，柏霖不依不饶，“你去哪里了？跟谁在一起？”我拨通了表姐的电话，“你自己问。”

  表姐知道柏霖的为人，怕我难做，开着车就直奔我家。

  可不管表姐怎么说，柏霖都觉得她是跟我串通好的，可信度为零。还说了好多让表姐难堪的话。

  我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跑回了娘家。

  我前脚进娘家，柏霖后脚就跟进来。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回家，他就不客气。我妈气得心脏病都复发了，我爸也喊着要拼老命。

  这场争吵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儿子回来后，兄妹俩抱着哭了好一阵。他们恨爸爸，还发誓，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个家，还要把妈妈接走。

  孩子们努力实现他们的理想，都考到了外地不错的大学。现在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那天，儿子给我打电话，听到柏霖在骂我，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儿子偷偷把我接到他新买的房子里，“妈妈，以后让我照顾你。”儿子女儿都希望我跟柏霖离婚，让我跟他们过。

  我把手机关机，在这个不大却充满爱意的房子里享受难得的清净。

  柏霖发现我不见了，查了我的通话记录，还跑到儿子家里去闹。儿子没理他。他就跑到儿子单位去闹。儿媳妇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偷偷给我打电话。

  我给儿子发了短信，“你好好过日子，我回去了。”可是，我该去哪？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记者手记：如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可以向相关部门求助。要想日子过得下去，首先得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