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访华后,紧接着,从1971年底到1972年初的一段时间,为数不少的中美人员都参与了为尼克松总统访华而进行的一系列前期谈判和相关的准备工作。前期谈判分两个阶段,首先开始的是政治性谈判,目的是讨论并确定尼克松访华期间将要发表的中美《联合公报》的主要内容。在讨论最关键、同时也是最困难的台湾问题时,找到了双方都能接受的那个著名表述:“台湾海峡两边的所有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美国政府对这一立场不提出异议”。此轮谈判的另一项成果是,将尼克松访华的确切日期定在了1972年的2月21日。
技术性谈判中,韩叙代表中方提出总统乘机方案
有关尼克松访华行政事务和后勤工作而进行的技术性谈判,是从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亚历山大·黑格1972年1月30日,率领一个先遣小组抵达北京时正式开始的。这一轮谈判将要解决的问题是尼克松访华期间礼宾、安全、住房、电视转播、记者访问等一系列具体安排。
人们根据要讨论的问题的范围,将谈判分为若干个小组进行,韩叙除了负责先遣小组的接待工作以外,还是在谈判过程中代表中方出场的主要官员之一。
在由韩叙出面进行的有关礼宾问题的谈判中,双方争论的焦点是美国总统究竟应该使用由谁提供的交通工具。美方提出,尼克松自始至终必须使用自己的专机和防弹车,这遭到了中方的拒绝。
接下来的谈判中,韩叙代表中方提出了新的解决问题的方案,既坚持了由中方提供交通工具的基本立场,同时也充分考虑到了美国人提出的尼克松必须和美国国内随时保持联系的要求,方案允许美国总统的专机作为副机跟随在由中方提供的主机之后。
由于礼宾和安全问题在实际过程中很难分开,所以有关安全问题的谈判常常和礼宾谈判合并到一起进行,韩叙因此参与了其中的部分谈判。在双方最终达成的有关协议中这样写明:美国代表团在中国境内的安全问题由中方全权负责,而美方的安全人员只需配合中方的工作。一直在谈判的周总理对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他提醒参加谈判工作的中方代表们说:尼克松来不是我们有求于他,而是他有求于我们,所以他才来访问我们——这也就是说,美国人最后一定会做出让步的。
为及时播报新闻,中方租用美方卫星地面站和电视播出中心
在中美双方的早期接触中,韩叙在美国人的印象中就是一个十分精明干练的外交官。他在谈判中表现得对情况了如指掌,并且善解人意、机智灵活。尤其令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他在维护国家主权和尊严时所表现出的坚定的原则性,这也使得他赢得了谈判对手的尊重。
在终于解决了一系列棘手问题之后,韩叙陪同黑格实地考察了尼克松将要访问的所有城市——北京、上海、杭州。
这两个针锋相对的谈判对手之间建立起了真挚的私人友谊。黑格曾经在1996年1月18日写给韩叙夫人葛绮云的信中写道:“我在北京度过的三周里,每天都和韩叙一起工作,一大早就开始,有时一直到深夜。那时他的精力之好真让我吃惊。当我得知他每天要骑自行车从家里到单位时,我对他更加敬佩。我算了一下,这样他每天所剩的睡眠时间只有不到两三个小时了。有这样一位忠诚的专家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而尽心尽力,这是他们的幸运。”
由于当时我国通讯条件有限,而美方强调用卫星进行最快速的通讯报道,所以我们采用了在访问期间租用美方卫星地面站和电视播出中心的做法,租用期间主权属于我方。
当时在新闻司任副处长的江承宗回忆:“随同尼克松来访的有500名美国记者。为此飞机场旁边盖了一幢小楼,放美国运来的卫星地面站,进行实况转播。我参加了卫星地面站试验,试电话的时候,我跟美国人讲了话。”而江承宗也成了通过卫星地面站,跟美国人说话的第一个中国人。
韩叙提前考察尼克松访华线路,发现问题
江承宗说,接待尼克松总统,韩叙“三下江南”。事实上,陪同黑格按照尼克松访华足迹走一遍之前,韩叙已经带着内部人员考察了一遍。韩叙的工作非常细致,期间发现了两个重大问题。在1971年12月到达杭州时,发现了机场太小、跑道太短的问题。这时离尼克松访华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韩叙立即请示周总理,扩建了杭州机场。
另外,在上海考察时,韩叙还发现上海方面准备将几包饼干送给美方先遣人员做礼品不合适,报告总理后,改送一铁桶糖果,最后效果很好。
当黑格率领的先遣小组离开北京之后,一个规模强大的接待班子很快在人民大会堂开始了紧张的工作。负责事务性工作的若干小组被统称为前台班子,根据惯例,他们的工作一律由礼宾司负责安排和协调。韩叙因为在前期制定接待方案过程中担任过重要角色,成为了前台班子的总负责人。他的任务是根据拟定好的方案组织有关部门落实各项准备工作,比如在有关的城市之间增铺地下电缆、扩建原有的机场停车坪等等,当然也包括清除诸如“打倒美帝国主义”之类的政治口号。周总理几乎每天都要和这个接待班子在一起工作一个小时。
周总理和尼克松在花港公园玩“捉迷藏”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抵达北京,开始为期7天的历史性访问。韩叙是负责接待美国代表团的中方主要官员之一。
在北京的活动进行得很顺利,《联合公报》的内容也基本上达成了共识。毛主席破例在尼克松抵京当天下午会见了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周总理也与尼克松进行了会谈,前后达十七八个小时。周总理还告诉尼克松,他决定亲自陪尼克松和夫人去杭州和上海访问。
时任礼宾司副处长的唐龙彬说起一个在杭州的插曲。1972年2月26日下午三点,尼克松一行先从杭州住地西湖宾馆出发,唐龙彬随外宾一起动身。周总理等随后也从住地出发去花港公园会合,和尼克松共同参加一个植树活动。由于我方安排上的问题,有关人员没能及时到达会合地点,双方的陪同人员和工作人员又不太清楚准确的会合时间和地点,致使现场联络一时脱节,那时还没有手机,周总理和尼克松在公园里相互找了两三分钟。当时中美双方官员感到焦急万分,美方安全人员更是惊慌失措,直到有关人员赶到现场后,联络脱节困境才宣告结束。周总理与尼克松见面时相互哈哈大笑。事后外界报道,中美两国领导人在杭州游览时玩了一场有趣的“捉迷藏”游戏。在以后尼克松访华时,这件事曾被作为“笑话”多次提及。
答谢宴会上周总理松口送大熊猫
为了尼克松访华,礼宾司的任务很重。唐龙彬说,单是礼品一项工作,双方都很重视。
尼克松在访华5个月前就指定他的首要秘书专门负责精选礼品,而周总理指定韩叙主抓这件事,唐龙彬协助搞具体联络工作。
周总理非常重视这件事,时而给韩叙作具体交代。最后美方选定赠送给毛主席的国礼是瓷塑大天鹅,寓意是寻求和平、友谊、合作。而我方开始是按照传统的方式,选定白玉提釉瓷瓶、双面杭州刺绣屏风和玻璃纱手绣台布为国礼。
“美方热切期望我方赠送熊猫的强烈愿望,我们是很清楚的。”唐龙彬说,他们在尼克松访华前派出的几个高级先遣组来华时均要我们安排参观北京动物园熊猫馆。美方礼宾司负责官员更是明确表示,如果美国能有一对中国大熊猫那就太好了。从尼克松夫人的行程也能看出端倪。在安排尼克松夫人单独参观项目中,行程变了很多,但自始至终不作改动的项目就是参观熊猫馆。参观当天,她兴致勃勃,情绪特别高涨,有说有笑,不断给熊猫喂食和逗玩、拍照。
这些情况,韩叙他们都积极详细地向周总理作了汇报。总理说,先放一下再说。
2月25日晚,尼克松和夫人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答谢宴会,在宴会即将结束时,周总理和坐在他旁边的尼克松夫人说:“我们深知美国人民尤其是儿童非常喜爱中国的大熊猫,尽管我国目前饲养的大熊猫也非常少,但考虑到美国人民的强烈和迫切愿望,我们还是决定赠送一对大熊猫给美国。”当时尼克松夫人十分开心,半信半疑地问总理,这是真的?周总理点点头。尼克松夫人马上告诉了丈夫。主桌上一时热烈沸腾起来,宾主都起立热烈鼓掌并举杯为这个特大新闻干杯祝贺。尼克松和夫人多次感谢中方的好意和慷慨,并称此为中国赠送的最珍贵的礼物。消息闪电般地传到记者席,记者们纷纷快步奔出宴会厅,争取以最快速度发布新闻。
周总理在离开宴会厅时跟韩叙说:“看来美方想要的还是熊猫。”
此后,美方派专机到北京,运送一对大熊猫到美国,在首都华盛顿的机场受到了美国数千名群众尤其是儿童的热烈欢迎,一时在美国掀起“熊猫热”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