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晓婧 时间：1月19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故事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舜生 晓婧 合合

  关键词：上门女婿 孩子

  主题：看到舜生的买房计划，我一点都不意外。可是，看到具体内容，我火冒三丈。首先，我看到了我爸爸的名字，后面的金额写的是10万。然后，我看到了舜生爸爸的名字，后面的金额写的是6万。

  愿意做上门女婿

  舜生经营着一家小商店，离我家不远。小店的顾客不算多，我经常去那里买些生活日用品，时间长了，跟舜生就熟络了起来。

  有一阵子，我去外地培训，连续两个月没去过那家小店。等我再去，舜生看到我格外热情，问我怎么好久没来了。

  “这是我的号码，需要什么东西就给我打电话吧，我给你留着。”结账时，舜生从小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店里的固定电话号码，然后递给我。我接过号码，回家就忘了。

  我一直以为，舜生给我号码，只是为了招揽生意。等到他约我看电影时，我倍感意外。原来，他还有别的企图。

  那时，舜生父母给他介绍了两个姑娘。一个在银行工作，家里条件不错。另外一个是中学老师，家里经济条件很好。

  舜生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惹得父母很恼火。

  他父母有个心愿，就是想替舜生寻觅一个女方家庭经济条件好的。舜生有个哥哥，留在了他父母身边，成家后一直与父母一起住。所以，如果女方家条件好，他们并不介意小儿子做“上门女婿”，入赘女方家。

  我的出现，毁掉了舜生妈妈的美梦。与舜生家一样，我家也是农村的，经济条件比舜生家还差一些。舜生妈妈看到我就是一脸嫌弃。

  刚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我和舜生有什么障碍。等到谈婚论嫁时，舜生妈妈态度之强硬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经常说一些以死相逼的狠话，吓唬舜生，逼我们分手。

  家里的亲戚也轮番找舜生谈话，谈来谈去，都是那么几句：为什么要找晓婧这样一个农村女孩呢？你们拿什么东西结婚？结婚后住在哪里？

  结婚的事前后拖了大半年。矛盾激化时，我经常整夜失眠。我也不知道和舜生有没有未来。

  幸好，在这件事上，舜生一直态度坚决。无论他妈怎么哭闹，他一再表示，非我不娶。

  舜生主动表示，只要能和我在一起，愿意到我家做上门女婿。

  我是家里的独女。之前，父母从没有动过招上门女婿的念头。既然舜生主动提出来了，他们想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和舜生的婚礼终于举行了，当然，一切费用都是我父母支付的。

  两个爷爷、两个奶奶

  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两家老人都很高兴。登记姓名时，舜生想都没想，给孩子取名合合，让孩子随了我家的姓。

  等儿子会讲话时，一直喊我爸爸为“爷爷”，喊我妈妈为“奶奶”。当然，喊舜生爸爸也是“爷爷”，喊舜生妈妈也是“奶奶”。

  两个爷爷、两个奶奶。至少在称谓上，并没有区别对待。我父母很高兴，可是，公公婆婆一肚子不快。

  舜生哥哥婚后第一胎生了个女儿。现在，唯一的孙子又随了我家姓。在公婆看来，等于他们家香火断了。

  婆婆一直鼓动我嫂子再生一个孩子。可是，嫂子不愿意。养两个孩子负担很大，每天吃的喝的、教育、穿衣服，哪一样不要钱。况且，万一第二胎不是男孩怎么办？

  婆婆一口咬定，第二胎肯定是个男孩，而且承诺，只要他们再生一胎，每个月补贴他们三千元，帮他们一起养孩子。

  结婚后，舜生一直住在我家。他对我父母很好，我父母也待他不错。有时，舜生也会在我耳边念叨，我父母对他甚至比他亲生父母都好。

  有时，我们也会去他父母那边看看。每次去，耳边听到的，翻来覆去都是在讨论哥嫂要不要再生一个小孩。儿子两岁那年，我和舜生商量，苏北老家毕竟就那么多人口，发展的机会有限，不如到南京闯闯。舜生也赞同，于是我们带着儿子一起来了南京。

  刚到南京时，我们在迈皋桥附近租了一个老房子。那个房子又老又破，一年四季都晒不到什么太阳，唯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

  寻觅了半个月后，舜生找到了一个小项目，继续做着他的小生意，赚钱养家，而我在家全职带儿子。

  在南京，舜生认识了一帮朋友，有的是客户，有的是生意伙伴。别人听说我家儿子跟我姓，都是一脸不解。

  舜生有两个朋友，都是女方家家境好些，男的就生活在女方家，但是，孩子还是随了爸爸的姓氏。别人的话语中，流露的都是疑问：这是什么年代了，谁还入赘得这么认真，连儿子都正儿八经地跟妈妈姓？

  改姓“刻不容缓”

  儿子合合念完幼儿园，确定小学之后，为了儿子上小学方便，我们搬了一次家，在学校旁边重新租了一个房子，方便以后每天接送。可是，整个暑假，舜生都心思重重。

  开始，我以为舜生不适应新环境，或者是为了儿子能不能适应小学的学习节奏而烦心，后来才发现，他一直在琢磨给儿子改姓的事。

  “合合这些年一直跟我姓，你突然要给他改姓，他会不会觉得不适应啊？”我有所顾虑。

  “念幼儿园时，就是担心别的小朋友说些什么，影响到合合，一直没提这件事。现在上小学了，身边都是新的同学，换个姓别人不会在意。”舜生很坚持。“可是，合合自己会有想法啊。”我说。“我们跟他解释，他会明白的。”舜生说。

  “我父母那边怎么办？当年你自己主动答应做上门女婿的，而且，以前给儿子起名字时，我也没要求随我们家姓，是你当初主动让儿子跟我姓，现在为什么反悔啊？”

  “你父母那边我去解释。”

  “你打算怎么解释？”

  “等我想好了自然会跟他们解释。”舜生表现出这些年少有的固执，他拿定主意了，一定要把儿子的姓改过来。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我和舜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离开学还有两天，舜生见我还没有点头，自作主张买好了回老家的车票。

  “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老家，去派出所把孩子的姓改过来。”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你能不能别折腾了。开学前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

  “别的小事先缓缓，这件事刻不容缓。我等了这么多年了，不想再等了。”舜生不容商量，就开始收拾回家的东西。

  “明天回老家，我爸妈问我们为什么回来，怎么回答？”我拦着他，不让他收拾。

  “我们不回家，直接去派出所改姓。”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你也得回去。你不同意，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舜生已经下定决心了。

  改姓的事情一直瞒着我父母

  舜生很介意儿子是不是跟他姓，他有种感觉，如果儿子不跟自己姓，在外面赚再多的钱，都好像矮人一截。其实，我也能理解他，见他这么执拗，就悄悄跟他一起回去给儿子改姓了。

  儿子合合有一次当着舜生的面问我，为什么以前跟妈妈姓，现在要跟爸爸姓。

  我想想，儿子也开始念小学了，再瞒着他也不是事。我就大概讲了前因后果。儿子不知道听懂了几成，听完说了一句：“老爸好自私。如果爷爷知道了要生气的。我们还是把姓改回去吧。”

  舜生并没有生气，而是搂着儿子向他解释：“人都有自尊心，有的人看得重，有的人看得淡。我只不过在这方面看得重一点而已。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儿子一直碎碎念：“那不改回去，爷爷生气怎么办呢？”

  舜生说：“等你长大了，自己可以选择了，你再自己决定跟爸爸姓还是跟妈妈姓吧。到时，随你自己选。”儿子说：“好吧，等我长大点再说吧。”

  一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舜生如愿替儿子改了姓。我父母那边，他提都没提改姓的事。过年过节，跟往年一样，我们回老家还是去我父母那里，跟我父母一起住。除了一个姓，别的什么都没变。

  舜生在我家亲戚朋友中，口碑相当不错。他待人客气，每次过节回去，他都是大包小包地买礼物回去挨家挨户送。亲戚朋友不止一次在我父母面前称赞舜生：怎么找了这么好的女婿，又懂事，又会赚钱，孩子还跟了女方家姓。

  以前听到这些赞美之词，我心里都很甜蜜。如今，再听到这些话，就觉得分外别扭。改姓的事情，公婆已经知道了，只有我父母还不知道。

  今年春节又要来了，我更担心了。合合大了，虽然我跟他交待过，改姓的事情千万不能说漏嘴。可是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舜生必然成为亲朋好友谈论的焦点人物。很难想象，他们会说得多么难听。

  买房计划

  1月14日，吃完午饭，我替儿子收拾书桌，发现桌上有一张买房计划，是舜生写的草稿纸。

  去年我和舜生就在商量买房的事情。来南京快十年了，舜生的生意渐渐步入正轨，每个月都有稳定的资金进账。我们至今还在租房，儿子也大了，一点城市归属感都没有。

  看到舜生的买房计划，我一点都不意外。可是，看到具体内容，我火冒三丈。

  首先，我看到了我爸爸的名字，后面的金额写的是10万。

  然后，我看到了舜生爸爸的名字，后面的金额写的是6万。

  再后面，是舜生的名字，是这些年做生意赚的钱，将近40万。

  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爸爸要比公公多出钱呢？我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年总收入才一两万。而公公会木工手艺，每年有七八万的收入。

  这些年，公公给舜生哥哥在老家买了新房，而且嫂子第二胎生了儿子后，公公每个月补贴他们3000元。我一直没说过什么，可是，现在我们要买房，舜生凭什么将更多的压力施加在我父母身上？他父母更有能力，他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是因为他是上门女婿吗？可是，一年多前，儿子已经跟他姓了。我不能理解。

  我爸爸是有一笔10万元的存款，以前说好是给我买房用的。我们一直没确定下来买哪儿，我爸就将钱借给别人开公司了。结果公司日渐走下坡路，钱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如果此时再向我父母伸手，他们压力一定很大。这些事，舜生不是不知道。

  关键是，孩子改姓的事我爸爸至今不知道。捏着纸条，我心里难受极了。那天，儿子在学校上学，我一个人在家生了一下午闷气。

  晚上，舜生回来了，我把纸条放在舜生面前，舜生吓了一跳。我问他为什么要在我爸爸名字后面写10万。舜生解释说：“我只是随手这么一写，大概算算，我们能凑到多少首付。”

  “那10万我爸爸借给人家了，一时间要不回来，他们生活在农村，到哪儿再凑10万给我们？”

  “我也想过了，他们凑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不是有两辆车吗，如果不行，就卖掉一辆，卖个七八万，算在首付里也差不多了。”舜生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的解释，让我的怒火熄灭了。■

  记者手记：孩子跟谁姓只是一个符号。不管老公是不是上门女婿，你们都要赡养四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