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诊、摔伤、落水、妻女埋怨……

  他说，村民的一声亲切问候给了他坚持的力量

  小学5年级时，看着父亲深夜出诊，他萌生了做一名乡村医生的念头。20岁那年，他开始学习治病救人。一晃26年过去了，他依然走在乡村医生这条路上。不管刮风下雨、酷寒炎热，淮安市盱眙县皇祖陵镇渡口村的村民们，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请他上门看病。

  他认为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还很不幸，出生时即患上小儿麻痹症。但村民们遇见他时，都会大老远就打招呼，还让他到家里坐坐。他美滋滋地说，医生当成这样，值了。他就是陈庆国，一个每天忙碌在乡间小路上的跛脚村医。

  现代快报记者 付瑞利

  学医

  行医

  跛脚青年成了

  最让村民信任的医生

  出盱眙县城，往西北方向行驶10多公里，就到了渡口村。这个村子因紧靠陡湖，水网密布，交通不是太便利。加上大量村民分散生活在湖区，很多地方要靠划乘小船，才能到达。1967年2月，陈庆国就出生在这里。他的父亲是一名赤脚医生。

  陈家兄弟姊妹多，一家人挤在用茅草盖起来的土房子里。幼年生活给陈庆国印象最深的是，深更半夜常有人跑到家门口，大喊一声“陈叔”，将被窝里的父亲喊去看病。

  小学5年级时，一天夜里父亲被叫去看病，陈庆国已能够体会这份辛苦。“父亲年龄慢慢大了，跑不动了。村里老人、孩子生病，总得有个人懂看病。我想等他退休了，顶上去。”陈庆国说，有这个想法很简单：一方面为朝夕相处的村民，另一方面为自己考虑，因为患小儿麻痹症，他无法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外出打工。

  1987年，20岁的陈庆国，开始了他的村医生涯。他先跟着父亲在村里巡诊，学到了一些疗伤治病的本领。“第一次给别人挂水，扎了三针没成功。后来就熟练了。”在盱眙管镇医院，他进行更为系统的学习。之后，陈庆国又到县医院、淮安卫校培训。最终，他获得了乡村医生执业资格。

  26年行医经验和不懈努力，让陈庆国成长为一名令人信任的医生。村民们生病急需诊治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个双腿残疾、走路不快的坡脚医生。

  行医

  半夜出诊、摔伤、落水

  这些他都经历过

  当上乡村医生，坡脚的陈庆国，看似有了支撑生活的经济来源。但不止一个人认为，对陈庆国来说，这是一份得不偿失的工作。

  近日，在皇祖陵镇渡口村，一间冷得坐不住人的卫生室里，记者见到了左手腕肿胀的陈庆国。11月8日夜里，小雨，一个渔民的孩子发热。陈庆国骑车往湖区赶，结果不慎摔倒。皇祖陵镇卫生院院长俞军说，陈庆国也没有报告，是别人把这事告诉了他。

  当晚摔伤后，陈庆国打电话向渔民解释，并请卫生室的同事去给孩子看病。他忍痛熬过一夜，第二天一检查，左手腕骨折。这医生当得那么辛苦，有没有想过放弃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表示，孩子家人能在半夜打来电话，是对自己的信任。

  其实，在陈庆国26年的村医生涯中，类似的困难太多了。最让他难忘的，是1999年除夕夜。“晚上10点多，下着大雪。有个渔民吃坏肚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陈庆国没说半句推辞的话，背上急诊箱，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拄着棍子，冒雪步行3里多路，走到病人家。挂上水后，他从大年三十一直守到初一天亮。

  除了步行，陈庆国时常还要划船出诊。对于腿脚不便的他来说，这是个极大的考验。他也会埋怨自己，两条腿太不争气。撑篙前行时，陈庆国总是“坐立不安”：坐着用不上力，站着又怕不稳。他曾因拔不出戳进水底泥巴里的长篙，一头栽进水里。但陈庆国没有放弃。

  村民

  随叫随到，陈医生好！

  渡口村有3000多名村民，经陈庆国诊治的，有1000多人，几乎占去留守村民的一大半。这也是他颇为自豪的成绩。而对于陈医生26年如一日的辛勤付出，一位70岁的老村民连连说好，“随叫随到，好！”

  卫生室墙上有一份作息时间表，早晨上班时间为6点半，一年四季均是如此。需要上班这么早？陈庆国解释，有的孩子半夜生病，老人送不来，就等第二天一大早往卫生室赶。为了不耽误孩子看完病上课，他和同事们定下这个上班时间。

  这些就是乡村医生陈庆国的付出，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26年。但与这份付出无法匹配的，是像陈庆国这样的村医们的收入。俞军介绍，陈庆国每个月能拿到政府补贴500元，加上诊疗费，一个月不到1000元。也正因为如此，随着年龄大的乡村医生退休，这支队伍在不断萎缩。

  其实，在2001年春节过后，遭遇“经济危机”的陈庆国，也曾开过小差，希望多挣些钱养家糊口。那时，他下了很大决心，跟着老乡一瘸一拐地来到南京贩卖蔬菜。但只待了两天，他就放弃了。“我感觉，自己还是适合做医生。”

  女儿

  50分的父亲

  100分的医生

  陈庆国说，走在村里，大家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到了饭点，还让自己去家里吃饭。他认为，这是做村医才会有的一种被信任和被尊敬。“村里的老人、小孩，见到我都很热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这个被认可的获得，也让陈庆国失去了很多。他最无法放下，也是最愧疚的，是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在陈家紧锁的大门前，没带钥匙的陈庆国像个陌生人一样，“妻子去干活了，两个孩子去看望姑妈了。”透过门缝往院里看了看，有一间平房和一间厨房，只够陈妻和大女儿住。陈庆国则长期住在卫生室，小女儿借住在亲戚家。

  前些年，陈庆国打算重盖因年久失修而被推倒的老房子，但大女儿陈皓的一次意外坠楼，掏空了这个原本不富裕的家。直到今天，腰部留着旧伤的陈皓，仍对父亲的不顾家而心怀不满。

  不幸发生在2011年夏收时，陈庆国依旧没日没夜地为病人奔波。他那种了十几亩地的妻子，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在外打工的大女儿叫回家帮忙。哪曾想，陈皓在房顶晒粮食时不慎坠落，当场昏迷。

  事发当天，陈庆国正在湖区给渔民挂水，直到第二天，在女儿即将被推进手术室时，他才赶到医院。“腰椎骨折，两个脚面粉碎性骨折。”作为一名医生，说起女儿的伤情，那滋味太难受。他也知道孩子还在恨自己，但除了承受，却无能为力。

  看着父亲每天忙个不停，陈皓似乎也慢慢地理解了他。“作为父亲，我给他打50分。但从病人角度来说，应该给他100分。”陈皓说，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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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中的感动

  村民的亲切问候

  给他坚持的力量

  因为残疾，陈庆国的脚步很重，踩在乡间的小路上，闷闷作响。多少个夜晚，这种声音曾在黑寂的渡口村响起，孤单而有力。有时候，给村民看完病回家，陈庆国要么满身土，要么一脚泥，惨的时候，还会浑身上下湿湿的。拿着一个月不到1000元的收入，时不时还要帮看不起病的人垫医药费，他到底图什么？

  这个问题，连他的女儿陈皓都搞不清楚。“病人打来电话，他一会儿都不耽搁，背着急诊箱就往外赶。在家里他话很少，和病人聊起来，话特别多。”陈庆国有时也会向妻女“炫耀”，说哪户人家又留他吃饭了。那个样子像是得到了表扬。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坚持回家吃剩饭，因为“人家也不容易”。

  2012年，是村医陈庆国的“丰收年”——获得“盱眙年度人物”、“盱眙好市民”称号，入选“淮安好人榜”，并参选全国最美乡村医生。虽然这些并没有带来更好的生活，但在陈庆国眼里，荣誉就像村民们的亲切问候，给自己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