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小西

  时间：12月8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本故事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宇邦 小西

  关键词：婆媳 离婚 复婚

  主题：说到叮叮，婆婆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软肋。当初，我只图着自己一时轻松，却没有考虑女儿的未来。

  记者手记：为了孩子，曾经恶劣的婆媳关系好转了。可是，离婚一年多，再复婚又谈何容易呢。

  一谈到钱，婆婆就变得很敏感

  女儿叮叮四个月大，我的产假休完了。婆婆一只手上拎着一大包老家的土地产，花生、红薯、黄豆之类的，另一只胳膊挎着一大包换洗衣服，就来南京了。

  初来乍到时，婆婆整天宅在家里。我去上班，她也很少出门。两三天去一趟菜场，除了家务、照顾叮叮，更多的时间就是看电视打发时间。我提醒她可以去小区中心花园转转，那儿每天都有老人带着宝宝扎堆。

  婆婆很不屑，觉得跟陌生人闲扯浪费时间。我和宇邦周一到周五都是在公司吃饭，只有周末才在家吃饭。可是，几乎每顿饭，婆婆都在翻来覆去地说一些家长里短，老家谁谁缺心眼，谁谁没良心。不是在抱怨这个人，就是在抱怨那个人。

  婆婆普通话不怎么样，有些话我也听不太明白。只是，只要她一喋喋不休，我就习惯性不耐烦。家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当初，刚结婚时，因为新房还有几十万贷款没还，宇邦觉得每个月还贷是件麻烦的事情，就把工资卡丢给我了。婆婆来了，自从知道我在保管钱之后，只要一涉及到钱的问题，就立刻变得很敏感。

  宇邦下班还没回来，婆婆就跟我嘀咕：“宇邦是男人，在外面要面子，你每个月给他多少钱？”

  我说：“基本保证他身上有一千块钱零用。缺了我就给他补上。”

  婆婆不满意：“一千块哪够，现在买个手机都要三四千。”

  我说：“一千只是零用钱，他有比较大的开销，我也没拦着他。”

  婆婆一直不满意我管钱，我琢磨，她也许是怕我用他儿子的钱。其实，名义上银行卡是放在我这，可是因为每个月还贷压力不小，我总是把两个人的工资卡凑凑，存够两三万就去银行提前还贷款。

  有一个周末的早上，我网购了一件衣服，不到200块。因为支付宝忘记充钱了，我就喊宇邦帮我用网银买一下。我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的间隙，婆婆就溜到了我房间。

  等我刷完牙回到房间，婆婆脸色不好地走出来。我问宇邦，“妈这是怎么了？”宇邦说，“刚才我妈进来抱怨了，觉得你网购瘾大，太会花钱了。两三天就有一个快递。”

  我一想就不高兴了。之所以经常网购，是因为女儿小，衣服、奶粉、玩具都需要买。这些我不买，难不成让宇邦买？还有，我买件200块的外套怎么了，花的是我自己赚的钱，碍着谁了。我一气之下，把宇邦的工资卡丢给他，另外又丢了200块现金给他。我故意喊得很大声：“宇邦，你的工资卡给你，替我买衣服的200元也给你，以后贷款你自己还。”

  在家里很压抑

  婆婆一来，90平米的两居室显得有些拥挤。我做什么事情，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

  婆婆来的第三个月，公司组织活动，周六一起爬将军山。中午吃完饭，同事就起哄，说找间咖啡馆一起打会牌。正好，我家就在附近，去咖啡馆也费钱。我自作主张，邀请同事们一起到我家玩。

  宇邦见我同事来了，暂停了手上的游戏，到客厅倒茶切水果。婆婆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抱着叮叮躲到房间，房门一关，看她的电视。

  房间的电视声开得很大。我知道，她心里又不舒坦了。果然，傍晚同事们前脚刚走，婆婆钻出房间，用她那难懂的普通话跟我吵上了，“没事把同事往家里领干吗？家里地方本来就不大，来了那么多人，坐的地方都没有。一堆人七嘴八舌，叮叮还怎么睡觉？”

  我说，“叮叮少睡一个下午有什么事？我带我同事到家里来玩，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事先还得您同意？”

  婆婆说，“以后就得我同意。我警告你，以后再这样，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你敢往家里带，我就给你轰走。”

  我哑口无言，回房间生闷气。宇邦也跟着回房间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打开电脑，继续玩游戏。我怒火中烧，啪的一下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宇邦发飙了：“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我说：“我发神经，还是你妈发神经？”

  宇邦说：“你怎么这么说我妈？”

  我说：“你妈本来就是野蛮不讲理，你怎么不讲讲你妈？”

  宇邦打哈哈：“你周六出去聚会，我妈一个人替我们带孩子。我妈本来就喜欢安静，你领那么多人回来，不是故意找碴吗？”

  我觉得宇邦也变得不可理喻了。凡事不管对错，他都明显偏袒他妈。在这个家，宇邦和他妈永远一条阵线，只有我是个外人。

  那阵子，我每天都生活得很压抑。回家像坐牢一样。我性格内向，有什么不愉快也不知道找谁倾诉，受了委屈就自己憋着。婆婆恰恰相反，她像个大喇叭一样，经常在宇邦面前数落我诸多不是。爱屋及乌，恨也是一样。我的心里每天都像有块石头堵着，不想看到婆婆，又不知道怎么找借口让她回老家。为了减少与婆婆碰面的时间，我只能每天下班故意在办公室迟迟不走，等婆婆与宝宝睡了，我再回家。早上则很早起床，一家人还没起床，我就出门了。

  离就离，谁怕谁

  我在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里生活了三年，瘦了有二十斤。朋友都说我怎么那么憔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可是，婆媳关系一地鸡毛，我也无从说起。我甚至跑去看心理医生，也许真的是我想歪了，自己小心眼了。

  有一次，宇邦埋怨我家务做得少，我一听就知道是婆婆又在儿子面前挑我的不是了。宇邦说，“你整天不做家务，我妈像个丫头一样伺候你和孩子，你就不能主动点，帮帮她？”

  我仔细想了想，婆婆什么时候伺候我了？每次，宇邦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总是第一时间拿去搓洗掉，而我的脏衣服，她都是挑出来放在一边，留着我自己洗。这就是伺候我？平常，我每天上班，大多数晚上都是我带娃睡，周末娃也是我在带。如果宇邦早起上班，婆婆准是第一时间起床给儿子做早饭。可是，如果我早起上班，她就不管不顾。

  我忍无可忍了。我跟婆婆咆哮：“你为什么老是乱挑拨，你巴不得我跟你儿子离婚是吧？”

  婆婆理直气壮：“离就离。别动不动拿离婚说事，谁怕谁？”

  宇邦见我和他妈又吵架了，在一旁唉声叹气。我急切地想摆脱婆婆，突然就有了离婚的勇气。

  2012年6月，我和宇邦协议离婚。我提出，房子和车都归宇邦，女儿我想带走。宇邦不同意，“叮叮一直是我妈在带。如果我妈知道你要带走叮叮，她肯定不同意我们离婚。”

  为了能尽快离婚，我只能跟宇邦妥协。宇邦提出，家里的二十万存款归我。

  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那天，宇邦问我，“你真的想好了吗？”我说，“你妈不改变的话，我们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宇邦唉声叹气，“好吧，我们去办吧。”

  没有人知道我和宇邦离婚了，连婆婆也不知道。离婚离得突然，我还没找到地方搬，只能暂住在宇邦家。

  一个月后，我租好了房子，即将搬走。我告诉女儿叮叮，以后每个周末接她到我那去，让她平时跟着爸爸要乖。女儿才上小班，对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她只是哭着不让我走。如同过去我出门上班时，她不让我上班一样。

  婆婆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收拾东西出门，婆婆大梦初醒一般，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回归了单身，一个人租房住，虽然无依无靠，可内心自由自在。背后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没有了。我整个人都轻松了。周末，我去接女儿到我这边的时候，才见到婆婆一次。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见到我就针尖对麦芒，尖对尖。知道我周末要来接女儿，她就早早将叮叮的衣服收拾好。每次，简单叮嘱我两句，注意保暖，别让叮叮受凉。

  真的拉开了距离，我渐渐发现，婆婆不像过去那么难相处了。现在，我们像两个熟人，彼此客客气气。

  三个月前，婆婆主动打我手机。这让我意外不已。婆婆说，“小西，过去的事情你就当我这个老太太不懂事。如果有为难你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婆婆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我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如何接话。

  婆婆又继续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有没有想过和宇邦复婚？”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说：“宇邦还好吧？”

  婆婆告诉我：“他现在谈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老师。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这个女人开始来往的。最近，他经常把这个女的往家里领。如果他真跟这个女的结婚了，那叮叮不就有了后妈了吗？有几个后妈会对前妻的小孩真心？”

  说到叮叮，电话里，婆婆突然哭了，“那个女人一点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没结婚呢，现在就不让宇邦给女儿洗澡。我有事回老家了三天，叮叮天天自己洗澡。我回来听说后，心都凉了。”

  说到叮叮，婆婆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软肋。当初，我只图着自己一时轻松，却没有考虑女儿的未来。婆婆说，“我已经跟宇邦闹了几次了，我不同意他跟这个女人继续交往。如果不是为了叮叮，我早就撒手不管回老家了。叮叮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又是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办？”

  婆婆说，宇邦忙着谈恋爱，现在心思也不放在女儿身上。叮叮每天回来就是玩，也没有妈妈给她辅导功课。

  婆婆说，“既然你还没结婚，为了女儿，你能不能考虑跟宇邦复婚？”

  从上个月开始，只要宇邦一出差，婆婆就会悄悄给我打电话，喊我去给叮叮辅导功课。每次去，婆婆都烧好晚饭，留我一起吃饭。女儿叮叮也特别高兴，一直抱着我，不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