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何在

  我的朋友老唐今年虽然才三十多，却时常感叹自己已经不屑谈爱。他像个老去的戏子一般，成日坐在时光里感叹。他说年轻的时候耐不住寂寞，所以很容易便能喜欢上一个人。他边说边对着镜子找鬓角的白发给我看，然后自嘲：你看，现在我连衰老都不怕，还怕寂寞吗？

  他努力表现出老成世故时，我却想起他的少年往事来。

  他十四岁上初二，喜欢上了同校高一的女生。那时老唐还是小唐。一学期一次的校运动会，每个班级的休息区被安排在固定的位置。小唐跑完1500米，披着衣服走回休息区，然后他就愣住了。在他们班级后面那块区域里，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女生和他对视了一眼。多年以后，他已经几乎忘记了她的长相，却始终记得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和深得一眼便能刺到他心底的目光。

  老唐后来很俗套地和我说他被电了一下，我笑笑，他急了，很认真地拉住我，发誓说真的，他说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被电过，之后生命里无论遇到的女子多么美丽动人，都再没有那种交流。

  之后的事情便很疯狂，小唐开始上课魂不守舍，花心思找到了女生在哪个班级，一下课便到阳台上找她的身影。每天中午一放学，小唐疯一般地冲出去，远远地等她，然后兴奋地踩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说来也巧，那女生中午吃饭的地方离他家只隔着一堵围墙。他随便吃上几口，便跑到家里的二楼看她吃。等她吃完上路，他又疯一般地踩着自行车追。老唐回忆说，当时就是觉得每天这样跟在她后面很安心。

  再后来我找关系问到了女生的姓名和生日，他无比激动，立刻就写了封信，用本校的信封装上，连希望一起寄了出去。女生的班主任见到这么一封寄自本校的信，本能地觉得有问题，拆开看完又给小唐的班主任看，找女生谈话。小唐立刻觉得天崩地塌。

  事情没有想象中严重，两个人都没有受到处罚。只不过那女生有一次悄悄找到小唐，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傻啊。然后笑着离开了。下个学期，就不知什么原因转学了，转学前还找小唐合了张影。

  再往后是小唐高考结束后，某个高中同学晚上在酒店请吃饭，我和他一道前去。刚进门，一个女人冲他招手。小唐看清楚后心颤了一下，然后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中，他记得她问：你还喜不喜欢我？他犹豫了一下说喜欢。然后她拥抱了他，然后他们接吻。

  老唐后来分析说，可能她那时在大学里失恋了，很寂寞才这样对他，但是很快她应该又恋爱了。因为老唐一进大学马上给她写了信，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回复和音讯。

  老唐和她全部的故事便是如此：一次对视、一句话、一张合影、一个拥抱和一个吻。尤其是那个夜晚，好像只是命运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这是我认识的老唐，他说他现在已经耻于谈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