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情,身在其中常常浑然不觉;有些风景,身临其境往往熟视无睹。倒是以异乡人的视角,去看异乡的人情和风景,却总是会有一些体贴入微、意想不到的发现——无他,距离产生想象,而想象,恰恰为人情和风景提供了一个富有张力的空间。张怡微正是以一位旅人的目光注视台湾的。
像很多的同龄人一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生于上海的张怡微,起初也是通过白先勇等人的小说和侯孝贤等人的电影认识台湾的,因为缺乏实际的了解,毕竟带了一些朦胧的、臆测的意味。走近台北时,却发现她一直熟稔于心的台北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纯粹——少的是想象中的“文艺”色彩,多的是扰扰攘攘的人间烟火气。
张怡微曾经说过,她心中台湾的“文艺”,其实是一种带有人情味的文化传承与落实于影像与文本的细致呈现。那里有充满了悲悯情怀的白先勇,怀抱乡愁的余光中,晃晃悠悠的舒国治;那里有罗大佑的鹿港小镇,以及被少年朋克占领的西门町;那里有未曾开发的乡土,宁静诗意的田园,以及数不尽的美味小吃……而一旦与台湾、与台湾人素颜相对,一旦身临其境地流连于台北的街头巷弄,张怡微终于惊奇地发现,世俗的台湾原来还有更加朴素的另一面,其间既能够看得到生存,看得到平凡至极的温暖与欢乐,也能够看得到沧桑,看得到藏污纳垢的生活。张怡微甚至还触摸到台湾保守、内敛,乃至有些孤独的人文心境。面对现实的台湾,张怡微坦陈自己“有一半升华、一半幻灭之感”,升华的是与台湾经过相处、磨合之后的相契与了解,幻灭的是曾经寄寓于台湾的“文艺梦”。这在审美的意义固然并非是好事,但之于张怡微个人却是一种成长——就像她本人所感悟到的那样,他乡与故乡本没有什么犀利的差别,“有时不知所措,才叫生活本身”。
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