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青蕉

  时间：11月10日

  方式：电话连线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本故事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青蕉 杰琛 大栗

  关键词：车祸 再婚

  主题：公公心情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多白酒。大栗不在家，公公一边喝酒一边骂给我听：“大栗让唐唐欺负我孙子，我就看不惯。”

  杰琛出了车祸

  我怎么也没想到，杰琛会突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2007年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那个低沉又急促的声音问我：“你认识杰琛吗？”我“嗯”了一声。那个声音问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我是他老婆，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声音说：“他出车祸了。”

  对方说了医院，说人在抢救室，我就预感到出大事了，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隔了好几秒，我才回过神来，突然在房间里大声哭喊道：“妈妈，爸爸，出事了。”婆婆拿着铲子就从厨房奔过来，公公从隔壁房间跑出来，他们瞪着眼睛看着我，一脸不明所以。

  等见到杰琛，他已经面目全非了。公婆在医院走廊号哭着，我的心也碎成渣了。两个小时前，他还好好的，骑车出门买点东西。两个小时后，他已经躺在医院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有。

  整整两年，只要想到杰琛，我就泪流满面。

  2001年，我和杰琛是在网上认识的。在网上聊了半年，我们都觉得有必要见见对方。我老家在贵州，我大老远跑到南京来，见了杰琛，然后再也舍不得走了。那是我和杰琛做得最浪漫的一件事。

  两年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我、杰琛、儿子、杰琛父母，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我知道，杰琛在乎我，这就够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就这样抛弃了这个家，一个人撒手去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一个人面对如此变故。杰琛走后，我无数次地想过，随他一起去算了，可是也无数次地想，我走了之后，我们的儿子怎么办？杰琛父母怎么办？我远在贵州的父母怎么办？

  杰琛走了，我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与公婆相依为命

  对于我的伤痛，只有公婆懂我。办完杰琛的身后事，家里一直笼罩在痛苦的情绪中。儿子只有四岁，他还处于懵懂的年纪，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婆提醒我，能瞒一天是一天，幼子无辜，不应该过早地承受这些。

  我经常看到公婆搂着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他们又想起杰琛了。我和公婆的痛苦是一样的。有时，儿子晚上睡在我身边，我想到杰琛，会突然控制不住地哭泣，哭得浑身颤抖。儿子有时会被哭声惊醒，用小手轻轻地拍拍我，安慰我。想着儿子这么懂事，我更难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婆瞒着我，托人给我介绍对象。第一次，他们跟我谈这件事，我非常排斥，甚至反感：“爸，妈，你们是想赶我走吗？”我问他们。

  公婆解释：“好孩子，我们有时半夜起床，在客厅里都听到你的哭声。我们都心疼你。”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要给我介绍对象？

  公婆说：“我们失去了唯一一个儿子，你对我们来说，就是亲生女儿。哪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整天这么伤心？你亲生父母在贵州，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个家里。我们一起把孩子拉扯大。”公婆的几句话，说得我眼泪直掉。见我哭，公婆也哭了，我们哭作一团。那两年，眼泪多得随时可以将我淹没。

  大栗是我一个闺蜜介绍的。闺蜜没有经过我同意，直接将我的手机号给了大栗。大栗知道了我的情况，很主动地发信息安慰我。

  几次短信接触，我知道大栗一年前离婚了，也有一个儿子，他一直带在身边。我将大栗的情况告诉了公婆，也将我的顾虑一并说了，“如果以后在一起，这个家就有两个男孩子，负担重。”

  公婆劝我别多想，约大栗有空的时候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公婆安慰顾虑重重的我

  大栗很懂得讨好老人，第一次上门，提着烟酒和一些营养品。见到我公公婆婆，“叔叔”“阿姨”叫个不停。公公搬了个板凳，想把衣柜上面的凉席拿下来，大栗赶紧拦住公公。“让我来。”他说。看到婆婆弄好了饺子馅，他主动坐到餐桌旁，帮忙包饺子。

  第一次到我家，大栗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公婆对大栗第一印象很好，他们经常安慰顾虑重重的我，“大栗人不错，一个离婚的男人，能自己把儿子带在身边，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换作其他不负责任的男人，要不将儿子丢给前妻，要不将儿子送给老家的父母。”

  公婆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说：“两个儿子以后怎么养活？”

  公公说：“我看大栗挺聪明的，只要不好吃懒做，养活两个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其实，我对大栗的印象也不差。只是，对于再婚，心里始终是顾虑重重。有一次单独和大栗逛街，聊到各自的过去，我问大栗：“你离婚是什么原因？”大栗尴尬地说：“她在外面有了情况。”我不确定这个答案的真假。看到他尴尬的表情，我也没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毕竟，那是他的过去。

  我和大栗交往了一年多。他经常到我家里来作客，公婆每次也都热情接待。认识我之后，大栗在江宁买了一个房子，因为是期房，要等两年才能收房。

  交往的这段时间，大栗在我家附近租了一个不大的厂房，做起了机械加工方面的生意。刚起步时，只有一台车床。慢慢地，由少变多，车床买了好多台，业务也越做越大。

  接不到订单的时候，大栗整天发愁。对于机械加工，我连图纸都看不懂，完全帮不上忙。大栗说：“你带好两个孩子，就是最大的帮忙。”

  因为经营需要营业执照以及各种证件，我和大栗需要领一张结婚证，才能更方便办事。大栗提出领证。我跟公婆商量，公婆一口赞成，甚至替我高兴。

  公婆眼里的温柔在消失

  我和大栗低调地领了结婚证，只有公婆知道。领证后，大栗跟着我改口了，我喊杰琛父母“爸妈”，他也跟着喊“爸妈”。公婆很满意这个称呼。

  既然是一家人了，大栗买的房子还要等，公婆建议，大栗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搬到我家来住。“人老了，怕寂寞，家里人多也热闹点。”公婆邀请得很委婉，我内心对他们充满感激。

  大栗带着儿子唐唐，还有两箱子行李搬到了我家。我和公婆都挺可怜唐唐的。自从我和大栗交往以来，唐唐妈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唐唐。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着大栗生活。

  有次，我带唐唐去吃汉堡，唐唐告诉我，以前爸爸出去打牌应酬，他一个人被丢在空空的家里，他给大栗打电话，大栗总是说，“马上回来”，可是，打了无数个电话后，大栗还是没有回来。我问唐唐，“那你一个人怎么办的？”唐唐说，“我后来就哭着睡着了。”

  真正生活到一个屋檐下，摩擦就变得多了起来。一开始，矛盾主要集中在唐唐和我儿子仔仔身上。唐唐比仔仔大四岁，可是，一点都不懂得谦让。一点小事，就把仔仔揍得哇哇大哭。公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婆婆一再跟我抱怨，让我好好跟大栗沟通一下，“我都忍了很久了，我去跟他说，好像我容不下他儿子。可是，他儿子这样欺负咱家仔仔，我就受不了。”

  我跟大栗沟通，让他有空也管教一下唐唐。大栗不以为然，“男孩子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唐唐，我一直是放养的态度，让他随着天性自由发挥。”

  我说：“发挥得不对的地方，作为爸爸，你也得及时纠正。”

  大栗见我生气了，随口敷衍我：“好了，我知道了，我有空会找唐唐好好谈谈的。”

  事实证明，大栗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唐唐还是照旧欺负仔仔。公婆眼里的温柔在一点点消失。

  大栗和另一个女人

  公公心情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多白酒。大栗不在家，公公一边喝酒一边骂给我听：“大栗让唐唐欺负我孙子，我就看不惯。你看看大栗，现在回家一天比一天晚，以前天一黑就回来，后来晚上十点才回来，现在都要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他还把这家当成家吗？他不愿意住这个家，可以带着唐唐搬走。”

  我劝公公：“唐唐可能没人教，霸道惯了，野惯了。”

  公公说：“这小孩出手那么重，每一拳都打在我心上。”

  那天晚上，公公一直不肯回房休息，非要坐在客厅等大栗回来，好好聊聊。大栗半夜才回家，公公更不开心了，两个人说了两句，就吵翻天了。大栗说：“你们是一家子合起来嫌弃我儿子。”

  公公说：“你是白眼狼吗？唐唐每天吃喝都是谁伺候的？”

  唐唐和仔仔原本都睡着了，被吵架声惊醒了，穿着睡衣站在客厅。所有的人都看着我，矛盾也指向我。

  2012年，大栗买了一辆新车。自从买了车之后，大栗回家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不回家。我拉扯两个孩子，还经常被公婆埋怨。

  今年5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亭打来的电话。是一个男人，声音很陌生。“大栗和一个女人在湖南路××饭店吃饭，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去了。隔着落地窗，我一眼看到了大栗。同桌吃饭的还有别的人，吃完后，别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一个女人。我尾随着他们，看着他们结账，然后一起坐到大栗车里。坐上车，那个女人竟然双手抱着大栗。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赶紧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车后排座位上。那个女人赶紧松开双手。大栗也惊呆了：“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怎么不能来？”

  大栗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快回去吧，我送她回家。”

  我说：“凭什么我下车？”那个女人识趣地拉开车门，一个人走了。回家的路上，大栗一声不吭。从那以后，大栗的短信和电话变得多了。那个女人经常让大栗过去见她。我不让大栗去，他非去不可。大栗说：“我不放心她，万一她喝酒喝多了，出了什么事，我有责任。”

  我说：“为什么你就不担心我出事？”■

  记者手记：现在，公婆一直在劝青蕉离婚。青蕉说，“我都经历过死别了，离婚应该不是那么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