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何在
不得不感慨科技的发达和交通的便利。清晨我家娘子还一动不动停留在昨夜的美梦里,而我已疾如闪电,坐在高铁里以近三百公里的时速,驰往北京。列车像一颗冷峻的子弹,穿过清冽的空气,穿过沉默的山川,穿过无数个熟睡者的梦境一路向北。可惜车上的我和其他乘客一样,完全无意感受这么诗意的奔驰和早晨。我们像一个个老年痴呆的患者,一脸麻木地打盹、发呆,读报或者刷新微博。
直到我读到一则新闻,心里才咯噔一下。泰国当地时间11月3日傍晚五点半左右,一艘自金沙岛返回芭堤雅的游船因故障沉没,近200人齐齐落水,虽经全力抢救,仍有6名游客遇难。
之所以我突然有触动,是因为时光如果往前推整一个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也在那条航线上的某条船里吹海风、看夕阳。每天来往于金沙岛和芭堤雅之间游客少说也有上万人。造物主只稍把时间的齿轮稍稍错开一格,那么溺亡在命运河流里的,就极有可能是你、是我,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某位我过去的老师也讲过一则故事。一小镇的居民信教甚笃。当地教堂有天请来了大主教,所有人都来听讲。但过了约定时间很久,大主教都未露面。这时神父出来告诉教堂里骚动的人群:有个坏消息,大主教的心脏出了问题,随时停止跳动。不过好消息是有位神医可以为他做换心手术。需要一个人献出自己健康的心脏。底下人闻言纷纷举手:我愿意!我愿意!于是神父拿出一根羽毛道:那就让上帝来选择吧,它落到谁头上谁就献出心脏。说完将羽毛丢在空中。只见羽毛飞呀飞、飞呀飞,足足飞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落定。因为每个人只要看到羽毛行将掉在自己头上,便抬头吸气,呼的一声将羽毛重新吹起。
这当然是个笑话,但足见人总是惜命的。只不过我们能看见飞在空中的羽毛,却看不见悬在头顶随时掉下的命运之剑。我们每天一如既往地出行,与家人像往常一样告别。但谁说的准呢,究竟有多少次离别可以重遇?
邻座鼾声停不住,轻车已过万重山。我怔怔地从新闻里回过神来,高铁已驶入河北境内。独在羁旅,又读到生死,难免感慨比平时多一些,所以别说我怕死和杞人忧天。其实细论起来,我们哪里是怕死啊,我们只不过是生有可恋。
我关上手机,突然想念妻子,交通便利的缺点便在此,它同时也加快了离别的速度。只几个小时,我便离她一千多公里了。过去我总是到哪里都尽量带上她,所以分别的机会不多。这次要独自北上六天,几乎是相识以来最长的分别。如果旅行一定要有收获,我但愿最久的离别后,也能收获最美的重逢。
我们能看见飞在空中的羽毛,却看不见悬在头顶随时掉下的命运之剑。
文/东土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