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登已经在俄罗斯安顿下来，而“棱镜门”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格伦·格林沃尔德，一个律师出身的记者，也从英国《卫报》离职了。他目前身在巴西，参加了一个由亿万富翁皮埃尔·奥米迪亚投资组建的全新新闻机构。

  他因为帮助斯诺登曝光了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的大量文件而闻名全球。他说，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一场革命，将从根本上改变新闻媒体与政府及其他大机构的相处之道。

  他坚信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数字化内容已经无处不在。“离开大量的数据，政府和企业就不能运行，很多人必须访问大量的数据，”格林沃尔德说，“不管对这些数据的控制多么严密，只要众多访问者中有一个人良心发现，就会发生泄密。”

  那些政府、企业和社团希望保密的信息，可以很快地在网上被下载和传播，就像爱德华·斯诺登泄漏的NSA文件和切尔西·曼宁泄漏的美国军方文件一样。

  格林沃尔德说，大多数新闻都分为官方事件版和官方评论版，非官方评论版只是偶尔出现的“调味品”。但在不久的未来，“调味品”将会成为“主菜”，这主要得益于他本人和皮埃尔·奥米迪亚的推动。现代快报记者 潘文军 编译

  A

  加入亿万富翁的新闻团队

  在一些美国人眼里，他是叛徒、是间谍，但在很多巴西人眼里，他是一个英雄。整个巴西上至总统，下至平民，都将这个中年男子视作伟大的人物。格伦·格林沃尔德现在正处在巴西政府的保护之下。在回应斯诺登事件时，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称美国的监视行为侵犯了巴西的主权，并且取消了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共进晚餐的安排。现在，格林沃尔德住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市圣孔拉多富人区的一座山顶豪宅中，豪宅与该市市长官邸只有几步之遥，而不远处就是格林沃尔德所称的“拉美最大的贫民窟”。

  本周，格林沃尔德接受了美国《新闻周刊》记者的采访，那是他从英国《卫报》离职、加入奥米迪亚投资兴办的“全球网络新闻”以后第一次接受深度专访。

  第一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作为一次未经授权的泄密事件的“受害者”，你感觉如何？

  “我没放在心上。”他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一边放下一罐苏打水、轻轻拿起一串炸鱿鱼。他上身穿一件短袖套衫，下身是一条褐色短裤，足蹬一双人字拖，他身边的背包里有一部手机，接受采访时经常响起。他说：“我们和很多影响很大的新闻从业者沟通过，劝说对方为我们工作，我对于这次的泄密事件一点也不吃惊。”

  他说奥米迪亚新成立的机构将聘请世界各地最有影响力的记者，并生产出一揽子的全面新闻，所有新闻的来源都不会采用传统新闻业的“狗仔队”方式。他发誓这些新闻充满着质疑的态度，并且覆盖现在的新闻业，甚至包括体育新闻。

  格林沃尔德认为，必须颠覆现在的新闻业，因为现在的新闻业允许政府监控报道。政府在这个世界上秘密行事，而个人却曝光在政府的监视之下，如果美国的立国先贤们知道了他们努力创建的民主制度是现在的局面，没准要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

  B

  解释为什么离开《卫报》

  格林沃尔德最初在美国的沃琪泰尔·利普顿律师事务所当律师，那是美国最有声望的律师事务所之一，但他痛恨这份工作。他说：“我花了太多时间在无偿服务的案件上，根本没时间开发付费客户。”

  虽然他从律师生涯中“逃”了出来，但他在纽约大学法学院接受的法律培训对他后来的记者生涯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他在新闻生涯中没有遇到过被捕或被取消采访资格的事。而且美国政府限制什么，他就报道什么，这是他的强项，但也是他的弱点。

  他有充分的理由离开让他出名的《卫报》，因为《卫报》也必须遵守《官方保密法》，那是英国政府在1911年制定的一个强大的保密工具，禁止任何人泄漏国家机密数据，直到1989年英国议会才对该法案进行了修订，缩小了保密范围。

  唐宁街要求《卫报》毁掉藏有斯诺登秘密的电脑和光盘。今年夏天，《卫报》编辑艾伦·拉斯布里杰很不情愿地看着英国特工销毁了相关硬盘驱动器。

  格林沃尔德认为，这个法案是对权力的滥用。他质问道：“政府特工进入编辑部破坏记者和编辑的工作难道不该引起愤怒吗？”

  C

  在巴西参议院作证

  他最有说服力的故事是一个在美国几乎没有被报道的事件，只有几个月前《纽约时报杂志》刊登过一张照片。照片上，一群年轻人戴着斯诺登面具游行示威，而格林沃尔德当时正在巴西参议院的听证会上发表演讲。

  是什么原因让格林沃尔德在巴西议会而不是在美国议会作证？原因就是巴西参议员们在听了格林沃尔德关于NSA监视巴西的总统、矿业公司和国营石油公司的证词后的作为——他们戴上了斯诺登面具，这在美国参议院是不可想象的。

  格林沃尔德说：“美国国家安全的状态完全是受两党制控制的。我遇到的问题和民主党遇到的问题一样，民主党控制着白宫，但共和党控制着议会，议员们首先效忠的是党派利益，他们的第二个身份才是公仆。”

  巴西参议院的斯诺登面具事件是一个代表性事件，他表明了美国大规模的监视行为在全球激起了多大的反美力量。

  格林沃尔德说：“奥巴马政府声称只侵犯了外国人的隐私，这是不正确的。美国政府同样在监视美国民众。但世界其他各国应该好好想想，为何美国政府竟敢一再宣称他们在侵犯他国公民的隐私？”

  D

  指责监视行为是滥用权力

  本周，格林沃尔德在《世界报》和别人共同署名发表了一篇报道，该篇报道曝光了NSA在一个月之内从法国收集了7000万份电子信息。对格林沃尔德来说，共同署名很关键。“我们是记者”，格林沃尔德指着自己以及纪录片导演劳拉·波特拉斯等同事说，“我们不是信息泄漏的分销商。”

  不过，格林沃尔德也担心，将自己署名的文件发给别人，可能招来美国政府的起诉。

  虽然格林沃尔德批评主流新闻业有很多缺点，但他也承认，没有主流媒体的宣传，他自己仍然只是一个博客作者而已。他认为NSA的监视是权力不受约束的滥用的典型恶例，其负面意义远远大于监视民众、侵犯隐私权本身。一个政府可以收集民众的每一个电话和每一封电子邮件，发出密令更改无辜者的行为记录，这不是政府该享有的“自由”。

  除了斯诺登文件造成的政治影响，白宫的声明也引起了外国政府产生要不要继续购买Cisco路由器、IBM电脑和英特尔微芯片等美国高科技产品的疑虑。这些产品都留有“后门”，可以让NSA突破用户的保密措施，泄露政府、企业和私人的文件。

  E

  否认自己是间谍

  当被问到被称作叛徒和间谍有什么感觉时，格林沃尔德轻轻摇了摇头。“认为我是间谍的想法很奇怪。间谍一般为政府、企业或者其代理人服务，并且会把盗取的资料用秘密的方式传给自己的雇主，而我却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公布给了大众。”

  “棱镜”项目曝光后格林沃尔德参加过NBC的一档电视节目，节目主持人大卫·格里高利问他是否担心自己被捕。格林沃尔德说：“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到我，但是，为什么格里高利不向他邀请过的其他嘉宾提出类似的问题。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詹姆斯·克拉珀就上过他的节目，他怎么不对克拉珀说：‘这里有你对美国参议院撒谎的视频，你的这种行为是犯罪，你担心自己会被捕吗？’”

  作为一个记者，格林沃尔德的大部分采访在华盛顿和华尔街完成。他说：“这里就像是一个私人俱乐部，人们只对消息来源尽忠，根本不顾公众的知情权。我们需要对一切持怀疑态度，而不是忠诚于那些提供消息的源头。”

  华盛顿不停地在“泄密”，依靠“泄密”，鲍勃·伍德沃德成了美国最富有的记者，但是他的“泄密”是有选择性的，是为当权者的利益服务的，没人会拿他和冷战期间著名的苏联间谍金·菲尔比相提并论。

  格林沃尔德相信，斯诺登事件和最近的一些泄密事件会引发人们对当权者颁发保密法令的质疑，人们有理由怀疑某些保密法令是对道德和法律的犯罪。人们应该拒绝遵守这些保密法令。

  格林沃尔德说：“当我看到滥用权力时，就要揭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