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宜兴一对年轻夫妻，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去世，两家人顿时只剩下4位可怜的老人。

  就在这时，老父亲李华（化名）想起儿子儿媳出事前正在做试管婴儿，冷冻胚胎就储存在南京一家三甲医院。他们想拿回这些冷冻胚胎，为两家人保住最后的“血脉”。没想到的是，这却踏入了法律的空白地带。

  现代快报记者 刘峻

  4枚冷冻胚胎成了两家人的希望

  李家关系图

  李华（53岁） 老伴（52岁） 亲家公（52岁） 亲家母（52岁）

  李俊（27岁，独生子） 李俊妻子（独生女）

  未生育，出车祸身亡，只留下4枚冷冻胚胎

  53岁的李华一提起儿子儿媳妇，就不住哽咽。

  儿子李俊（化名），2011年结的婚，小夫妻俩感情非常好。今年3月20日，李俊带着妻子，回丈母娘家吃饭。晚上，两人驾车返回途中，遭遇车祸。汽车侧翻撞到了树上，儿媳当场死亡，儿子李俊被送往医院抢救，最终还是没法挽回生命。“事发路段，没有摄像头，因此到现在，这起车祸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华说。

  这场飞来横祸，一下击垮了两个家庭。

  “我和亲家，都只有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走了，就剩下我们4个老人。我们受不了啊。我老伴现在瘦了20斤。每天都吃不下饭，一说就哭。我的亲家也是这样的。“电话里，李华数度哽咽，“儿子去世时才27岁，我53岁，老伴52岁，亲家也都是52岁，还有几十年……”

  李华说，如果没出车祸，第二天，儿子儿媳就应该去南京做试管婴儿手术的。

  2011年结婚后，夫妻俩一直没有生育。当地医院诊断发现，女方不太容易怀孕。但夫妻俩并没有放弃，来到南京一家三甲医院着手进行试管婴儿手术，手术前的一切准备，都非常顺利。

  今年3月21日，李俊夫妇俩原本要去南京，预计几天后就能进行试管婴儿的最后一次手术，医院将培育成功的冷冻胚胎，植入李俊妻子体内。

  李华说，因为3月20日的车祸，儿媳妇的受孕计划，就此中断了。

  本来没有冷冻胚胎，两家人也没有牵挂了。但冷冻胚胎如果解冻甚至孕育，那就是条鲜活的生命。

  李华说，现在南京储存的冷冻胚胎，一共有4枚，这是两家人最后的希望。

  在最初的采访中，李华透露，由于家里的风俗习惯，他们想拿回胚胎销毁。但经过记者了解，冷冻胚胎一旦离开液氮的环境，就会立即死亡，等同于销毁。李华最后坦承，就是想拿回胚胎，将来想办法为家里保留点“香火”，也就是目前大家所熟知的代孕。

  老人几次交涉，医院说不能给也不敢给

  李华和南京的医院交涉数次，他说，没想到“要回自己儿子的东西，却是这么难。”

  医院相关负责人反复讨论，仍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10月18日，现代快报记者联系到南京这家医院生殖中心的相关负责人。负责人表示，医院也很同情这家人的遭遇，但肯定是不能将这个冷冻胚胎给他们的。

  冷冻胚胎取出来没有别的用途，只能用来代孕，而这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今年国家卫计委，甚至专门召开全国范围内的专项检查。”

  该负责人表示：“医院是不可能给冷冻胚胎的。如果医院给了，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去帮助这家人实现代孕，作为医院来说，已经突破底线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出了任何事情，医院都要担责任。”

  “如果借腹生子成功了，那么谁是孩子母亲？”负责人说，代孕简单说，就是“借腹生子”。但是在我们国家，谁生的孩子，谁就视为孩子的母亲，代孕技术的出现，将会引来一系列的伦理问题。2013年3月，卫生部妇社司有关负责人回应社会关注的“借腹生子”问题时说，代孕会带来很多严重的法律、伦理和社会问题，卫生部禁止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即使小夫妻在世，也拿不走剩下的胚胎

  这家医院生殖中心的负责人说，医院对冷冻胚胎的管理十分严格。即使这对夫妻仍然在世，也拿不走冷冻胚胎。

  为确保受孕的几率大一些，一般女性在经过促排卵后会产生多个卵子，进而结合成胚胎，医生会挑质量好的胚胎植入女方体内，其余的作为备选，以防没有受孕需进行二次手术，也有是独生子女的夫妻手术成功后，想留“备份”，作以后“生二胎”所用。

  该负责人说，如果怀孕成功了，剩余的冷冻胚胎一般有两个去处，一是经过夫妻双方同意销毁，二是由医院储存，需要缴纳一定费用，“有的符合政策的夫妻想生二胎，就暂时储存，等拿到准生证等相关证明后，再到医院实施手术。”

  据了解，许多夫妻会选择保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二胎的准生证明，往往缴了一年费用后，第二年就不来续费了，久而久之就“遗弃”在医院里，有的医院甚至“被遗忘”了上百个冷冻胚胎。

  尽管医院将拒绝的理由详细告诉了李华，但他仍然想不通：“不管我拿去干什么，就算是干违法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法律会来找我。但是冷冻胚胎，是属于我儿子儿媳妇的，他们既然都走了，那他们留下的物品，按照继承来说，也至少是我们两家人的，医院应该还给我。”

  关于冷冻胚胎的归属问题，目前国家相关部门的法规，并没有明确界定。

  有一种观点：

  如果打官司

  讨回冷冻胚胎机会渺茫

  南京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张新苗说，法律法规确实还没有规定到这么细致，但李华如果诉讼至法院，讨回冷冻胚胎的几率非常渺茫。首先，胚胎是生命，不是什么遗产。第二，决定孩子是否出生，只有孩子的父母，而非孩子的爷爷奶奶辈。第三，取得冷冻胚胎的指向很明显，那就是代孕，法院不支持违反伦理的事情。

  另一种观点：

  老人对冷冻胚胎

  有处置权

  江苏省卫生法学会副会长胡晓翔则有另外一番看法，他认为，虽然冷冻胚胎是否属于“物品”还存在一定争议，代孕也存在巨大的伦理争议，但如果纯粹从民法里的物权概念来说，即使老人拿不到孩子的“冷冻胚胎”的继承权，从严格的法律概念来说，是可以有处置权的，这个处置权既包括销毁，也可以包括拿走。至于“拿走”干什么，另外一方有法律宣教的义务，但不能阻止对方“处置权”的行使。

  山东夫妇打官司

  争夺归属权

  关于冷冻胚胎的归属，不仅是国内的难题，在国外也经常无疾而终。国内出现过冷冻胚胎的归属官司，大多是夫妻分手后产生的问题，像李华家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山东日照的代女士2011年底做胚胎移植手术，首次植入胚胎之后，失败了。就在她为第二次移植做准备的时候，丈夫张先生提起离婚诉讼。代女士表示仍然想当妈妈，问题就来了，冷冻胚胎到底归谁。

  法官认为，依据代女士和张先生与医院的协议，如果没有原夫妻双方的共同签字，移植手术将不能进行。生育权是我国法律赋予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只有夫妻双方协商一致，共同行使这一权利，生育权才可得以实现。夫妻双方虽然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共同作出形成冷冻胚胎的决定，但若双方离婚，又未达成“合意”的情况下，一方无权决定移植。因此，代女士离婚后移植“冷冻胚胎”的想法应征得张先生的同意。

  卫生部特许过

  一例胚胎移植

  丈夫车祸去世后还没有成功的胚胎移植是否应该继续？把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生出来是否有违伦理？这是在广州打工的王霞（化名）的遭遇所引来的争论。

  2004年2月，王霞与丈夫准备做胚胎移植生育儿女，首次移植失败了。不久，王霞丈夫因车祸身亡，医院则以违反《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为由，终止了第二次胚胎移植。为此，王霞先后多次向省卫生厅、卫生部发出申请函。10月，经过卫生专家组的讨论，她终于获准进行第二次胚胎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