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遭遇两次地震、失去女儿、失去双腿、失去婚姻……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灾难、悲伤和疼痛,廖智没有倒下,没有逃避,没有放弃,在绝望中一步一步找回希望和梦想!
失去双腿,“穿”上假肢,哪怕摔得遍体鳞伤,也要学会自己走路;失去女儿,把爱深埋心底,前往雅安,在余震中坚持救援,被称为“最美志愿者”;失去婚姻,不放弃自己的梦想,登上舞台,跳出震撼人心的舞蹈……廖智,一个永不放弃的女孩,面对逆境时的乐观和勇气,一定可以激励你!
[上期回顾]
在一群志愿者的帮助下,我拥有了一双能跳舞的假肢,但新假肢让我很痛苦。
2009年到2011年间,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我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完全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和生活,有时候参加艺术团的演出,我也一直是一个人。
那段时间,对我的磨炼是巨大的。我想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但生活上的困难层出不穷,心灵的孤独更是无暇去思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正常人来说很简单的事,到我这儿就困难很多倍。比如,一个人坐车。
有一次,我带着行李箱等一大堆东西,在成都火车北站赶火车。成都火车北站有很多上坡下坡的楼梯,那天正好又下雨,我走到一个垃圾箱旁边的时候,因为路面上有一些乘客们带进来的雨水,我一脚踩滑了,“啪”的一声就跌倒了。垃圾箱被我带翻了,我整个人躺在一堆垃圾里。最糟糕的是,很多人从那边路过,没有一个人来扶我。
我一直在那儿哀求,帮我一把吧,拉我一把吧!但没人敢拉我。因为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能他们都在想:这个人好好的,干吗不自己起来,为什么要人帮?他们远远地看着我,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也许大家觉得我是个疯子,要不然就有什么骗局。我就这样摔倒在那里,直到有个列车员过来伸手相助。
我在火车北站摔倒过三次,虽然每次都是不同的情况,但那次摔得最狼狈。还有一次是在重庆的陈家坪公交车站,那个公交车站有个很陡的坡,我提着一个行李箱,准备回老家。当我拖着行李箱慢慢下坡时,行李箱突然就不受控制了,“嗖”的一声滑到我前面去了,我被行李箱拖着往前冲。我立即大声向周围的人呼喊:“拉住我,拉住我,我要摔倒了!”箱子拖着我,刹不住车似的往前跑。没有人来拉我,大家都很惊讶地看着我。结果,我被那个箱子带着 “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整个下巴摔了一个很圆的洞,像是被圆规划过的一样。
在生活中,正常人都可能发生很多不可预测的意外事件,更何况装了假肢呢?
在假肢训练的过程中,我发现面子是个很无所谓的东西。每次摔倒之后,面对围观者的眼光,我都会下意识地自己在心中进行转化,将它变成美好的东西。
我总是这样想:人们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现在正在经历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努力地来帮助你的,事实也是如此。因为经常被围观,而且场面都很尴尬,所以我变得越来越淡定,越来越平和,对生活中发生的事能以更阔广的心胸去对待。
有一次,我跟我妈妈两个人一起追公交车,司机催促我们跑快点。但我只能跑成那样,不可能再跑得更快。上车之后,我妈妈说我的腿有问题,司机就以一种明显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他不相信!其实这种尴尬的事情还有很多。
很多人曾经对我说:你的假肢伪装得真好,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对我来说,假肢不是拿来伪装自己是健全人的,而是为了让我的生活更方便,让我也能和正常人一样享受到更好的生活品质。我失去了双腿,残疾,这就是我真实的样子。我可以打扮它,更好地使用它,但我并不希望用它来取代自己真实的样子。
站在假肢上我可以笑得很无邪,去掉假肢我依然可以笑得毫无阴霾,我可以用好这个道具,却不能假借它隐藏真实的自己,一个连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都不能真心喜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喜欢自己呢!
有一次,我和妈妈在飞机场候机,妈妈推着我的轮椅玩,我坐在轮椅上玩得很开心。旁边有一个外国人,一直在看我。后来,我看到前方有一些人扔垃圾的时候,没有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面,我就坐着轮椅过去,把垃圾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那个老外就更加认真地看着我,还在那儿发呆。我也看着他,我们俩对视了一会儿,他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就转过头去了。
我突然觉得很好玩,于是想戏弄他一下。我朝他那个方向过去,我那天穿着一条大长裙,当时我还没有装硅胶的假肢,装的是以前的假肢。我滑到离他很近,可能有一两米的时候,便突然站起来。他看着我,可能那时他心里在想,我是假装的,可能我不是残疾人,这么年轻,怎么会坐轮椅?他肯定有很多疑惑,可能认为我是在闹着玩。
我坐着轮椅,走到他旁边坐下,他摸出一张报纸,在那儿看报纸,但我能看见他在用余光偷看我。他很好奇!我就坐在那儿,摸到我的腿上去,然后趁他不留意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右腿取下来,扛在肩上,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被吓到了,脸瞬间就红了。
我在那儿哈哈大笑,他先是受了惊吓,接着也开始笑了。他是德国人,英语不是很好,我英语也很烂,但我们俩就是这样连比带画地说,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其实,假肢并没有那么可怕。如果你隐藏它的话,它可能会变成你与人之间的隔阂。我有很多朋友,特别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们其实对我的腿很好奇,但他们不敢提,也不敢正眼去看。这时候,我就会主动取下来给他们看,给他们讲解假肢的构造。
久而久之,那些听的人就从一种感性的思维转到了一种理性的思维,他们不再去想这是一件悲伤的事,而是开始去研究假肢究竟是怎样一种工具。我的朋友到后来甚至见人就会讲:廖智的假肢很有趣,你取下来给他看看。然后新的朋友就会说:你怎么这样跟廖智说话?新朋友认为,这样说是会打击廖智的。而我就会取下假肢给他看,还会跟他讲假肢究竟是怎么回事,新朋友便也会形成这种思路,其实这就是思维的转换。
因为跳舞,我很心疼我的假肢。同样的假肢,别人可以“穿”十年,但我可能只能“穿”七八年,或许五六年之后假肢就被磨损得很严重了。我忽然就有一种同甘共苦的感觉,觉得假肢也很不容易。我很喜欢装饰我的假肢。我的假肢没有脚指甲,我就画上格子,然后给它们涂上指甲油。有一只脚五个脚趾头都涂成功了,但另一只脚有两个脚趾头总是涂不上去。于是我就给我的假肢分别起名为小五和小三。
有了名字,假肢也就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我眼中,它们陪伴我走过了那么多的路,我们之间肯定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