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人类航运史上最壮观的一次打捞作业顺利完成——去年侧翻搁浅的意大利邮轮科斯塔·康科迪亚号被“扶正”。在这次作业完成之前，人们一直疑虑重重，虽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到位，人们仍然担心邮轮会在“扶正”的过程中分崩离析。

  弗朗哥·波塞拉齐亚是科斯塔·康科迪亚号的首席建造师。他说，建造科斯塔·康科迪亚号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兴致勃勃地提到了这艘豪华邮轮的强大功能：“科斯塔·康科迪亚号有一个50米的穹顶，在上层甲板上滑动，这是一个极具创新性的设计。”

  可惜的是，科斯塔·康科迪亚号的航运历史并没能维持长久，2012年1月13日晚上，在下水仅仅6年半之后，由于船长弗朗切斯科·斯凯蒂诺的虚荣心作怪，这艘豪华邮轮错误地驶到了礁石林立的意大利吉利奥岛附近海域，并触礁搁浅。从此，邮轮一直躺在吉利奥岛附近的海里等待被拖走。

  60岁的波塞拉齐亚第二次成为这艘邮轮的总工程师。他一直在跟邮轮所属公司协调，试图说服他们对邮轮倾覆的一侧进行修复，因为，拆毁这艘邮轮的花费比当年建造它更昂贵。科斯塔·康科迪亚号的造价是5.4亿美元。现在，将其扶正并拖走的费用要远远高于这个数字。

  现代快报记者 潘文军 编译

  邮轮残骸成了耻辱柱

  弗朗哥·波塞拉齐亚是一个身材苗条、着装得体的绅士。他坐在吉利奥岛面朝大海的酒店房间里，平静地说明了这一情况，他有着一年多的打捞各种船只的经验。

  处境有些尴尬，但不是因为成本。仅仅因为一个愚蠢的意大利船长想炫耀一番，32条人命葬送于此，斯凯蒂诺的行为已经玷污了整个行业，而几家英国保险公司组成的财团则蒙受巨额的金钱损失。高耸出海面的邮轮残骸已经成了戳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度假岛屿的一根刺，也是休闲产业失控的一个纪念碑，更是一根耻辱柱。所以，残骸必须清除掉，而且越早越好。

  不幸的是，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人们想多快就能多快的。当有人使用“延迟”这个词来解释时，波塞拉齐亚吹起了口哨。去年夏天，官方宣称残骸将在今年夏天被处理干净，但直到今年夏天就快结束的时候，沉船甚至还没被扶正。波塞拉齐亚承认，对残骸处理的进程设定一个时刻表，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一幢深蓝色的四层活动房立在了海岸和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之间，活动房靠几根柱子支撑着。这是超过500名工人、潜水员和技术人员的宿舍，他们来自20个国家，这是有史以来打捞沉船作业过程中调集力量最大的一次。到了晚上，这里灯火通明，简直像一个水上小镇。波塞拉齐亚表示，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只是不会遵循最初的时刻表。

  空前复杂的计划

  科斯塔·康科迪亚号的打捞计划非常复杂，在航海史上可为空前。邮轮最终将被拆成一片片的碎片，不留一点存在的痕迹。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工程师必须先将许多10层楼高的充满空气的金属容器绑在船的一侧以“扶正”船体。然后邮轮将进行它的最后一次“航行”，被拖到一个工业港口进行拆解。

  究竟拖到哪个港口拆解尚未确定，但那不是最被人关注的问题。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邮轮能否被顺利“扶正”。9月12日，民防专员弗朗哥·加布里埃利说，“扶正”行动将于9月16日开始。这无疑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他预估时间可能长达10个小时。届时，各路专家、围观者、政府代表、业余摄像师和专业拍摄团队等形形色色的人群将紧紧盯住科斯塔·康科迪亚号轮船，这是它倾覆后首次发生移动。

  9台液压泵将会同时工作，试图将邮轮拉正。每个液压泵将会通过4根和手臂一样粗的钢索和船的右舷固定在一起，这样，船的右舷一侧会产生11000吨的拉力，根据波塞拉齐亚的计算，只要有7000吨的拉力，邮轮残骸就可以开始移动。

  每个人都希望邮轮能够保持一个整体而不散架。浸满水的船体无比沉重，将产生惊人的力量，没人知道右舷的损坏有多严重，因为残骸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年半。波塞拉齐亚说，为了搞清情况，他必须派潜水员进入邮轮残骸内部，但这实在太危险了。

  工程师们根据邮轮上面部分的损毁状况推算出泡在水里部分的损毁状况，他们相信整艘邮轮依然是一个整体。波塞拉齐亚嘴里不停重复着“检查的状况使人安慰”，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做祈祷“主啊，发发慈悲吧！”

  为何一拖再拖

  但如何才能确保工程师没有低估了实际情况的严重性？如果在“扶正”邮轮的过程中，船体被撕裂或称坍塌，那么将会令人十分尴尬，不仅保持船体完整的努力全部变为徒劳，而且对于当地的生态环境会造成相当大的伤害。

  负责这次行动的两家技术责任公司有着非常不同的背景。来自美国佛罗里达的泰坦打捞公司专门打捞沉船；而来自意大利拉文纳的马克佩里公司则擅长水下施工，比如石油钻探水下平台。

  在过去一年中，马克佩里公司完成了一个有1.5个足球场大小的水下钢铁平台的建设。吉利奥岛的海岸十分陡峭，没有这个平台，邮轮可能会进一步向深水区滑落。

  平台的建设是打捞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计划一拖再拖的原因之一。为了稳固平台，必须在海底岩石上钻深达9米的孔。由于不少海底岩石本身多孔易碎，根本不能起到固定平台的作用，许多钻孔尝试不得不放弃。不管怎样，现在平台已经建了起来。

  邮轮打捞一拖再拖的另一个理由用波塞拉齐亚的话来说是“迄今为止最复杂的事情。”去年12月，邮轮船体撕裂的可能性看上去越来越大，除非用“沉箱”托住船体，以抵消大量海水进入船身所产生的重量。除此之外，工程师必须另外设计两个被称作“水泡”的“沉箱”，缠在邮轮残骸的顶端类似人的脖子的位置。幸好，这些“沉箱”都被及时安装到位。

  套拉索——关键的一环

  现在船是一个整体了？即使后甲板都不会脱落？更何况整个船身？

  波塞拉齐亚再一次求助于他那著名的神奇公式——“根据我们的验证，所有重要的事项已经完成。”在此期间，一个由国家指定的小组已经核查和认可了所有的计算。行动计划已由工程师和领航员们过目，其中包括一个海军将军，他同时也是一个工程师。波塞拉齐亚不厌其烦地解释一切细节，绝不留下任何猜疑的空间。

  在整个操作工程中，套拉索是最棘手的一环。负责这一微妙环节的既不是意大利人也不是海军上将，而是美国泰坦轮船打捞公司的“打捞大师”尼古拉斯·斯隆队长。斯隆是个顽固的南非人，今年52岁，他受到的培训是如何驾驶轮船，但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却一直在爆破和拖曳船只，为了需要，他有时会将船锯成几部分拖到目的地。看上去，他不是那种为了成功患得患失的人，事实上，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辱没过使命。

  斯隆是一个喜欢速战速决的家伙，通常在一个地方只会花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他回忆说，有一次为了照看一个破裂的里海天然气管道，他整整花了14个月。现在，他将不得不在吉利奥岛至少两年，还好他不介意。“这里有美丽的海岛，友好的人和可口的食物。”斯隆说。酒店的服务员亲切地称他为“尼克”。

  根据计划，斯隆将离开吉利奥岛，到被作为“控制单元”与科斯塔·康科迪亚号残骸顶层甲板绑缚在一起的一艘集装箱船上。作为浮动的垃圾船船长，那里就是他的居所，酒店则是他在过渡期居住的地方。但是，斯隆不会退房。坐在酒店露台上的斯隆和颜悦色地说，轮船公司公关经理用最具意大利特色的方式奉承自己，并称自己为“神话中的尼克。”但他听来这句话更像是“性骚扰”。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

  只有轻浮的人才会认为情况

  不严重。斯隆说，这次遇到的情况是他职业生涯中面对的最困难的工作。但套拉索并不是什么新鲜的程序，斯隆知道另外4起案例采用了这一方式，而且无一例外都成功了。例如，2007年夏天，一艘意大利货轮在比利时安特卫普港被扶正。但是那艘船比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短大约80米，而且躺在平坦的岸边，不像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倾覆在陡峭的斜坡上。

  两艘船还有一个差异：斯隆说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是有史以来套拉索的受伤最严重的船。

  斯隆用“她”来指称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这让人在听他讲起邮轮状况时感到分外痛苦。比如，斯隆说：“她必须在冬天到来之前被扶正，因为她躺在那里很痛苦，如果不能及时扶正，她会顺着斜坡下沉得越来越深。”

  自从搁浅以来，邮轮移动了3米，这部分是由于顺着斜坡下滑，部分是在岩石中越陷越深。船的右舷变形越来越严重，在暗礁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并导致船的上层结构越来越脆弱。

  只有一次机会

  佛罗伦萨大学的激光测量设备日夜不停地监测邮轮的状况，虽然通过锚和铁链的固定，船不会再移动，但斯隆说，船已经非常脆弱。对于核查和统计计算，他提得越来越少，他只是强调：“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换句话说，套拉索的行动必须一次成功。“她无力支撑两次行动。”斯隆解释道。

  “如果她能够被扶正，状况将会好一些。”斯隆非常严肃地说，仿佛这样邮轮会感到好受一点。毕竟，整个行动的最大技术障碍已经克服。

  接下来的步骤理应更容易计算。浮选槽将固定到右舷。不是被焊接到船上，而是通过锁链挂在船的下方。

  斯隆提到一个新的时刻表，他确认这是明确的：最迟到明年3月，所有浮选槽要到位。5月底必须把船里的水抽干，然后缓缓地让怪异的残骸和类似浮动船坞的钢铁救生衣上浮。邮轮残骸将会离开海床18米，超过原来的草案两倍，这是为了让邮轮残骸能够安全的被拖离吉利奥岛，拖行速度类似行人，不超过2节。斯隆预测：“如果她能够在套拉索的过程中幸存下来，明年夏天将会成功离开。”

  成功扶正

  9月17日，科斯塔·康科迪亚号终于被成功扶正，出水的右舷损伤严重，而在吉利奥岛的工作人员和该岛居民们则热烈地庆祝了这一技术壮举。

  17日凌晨4点，一声雾笛宣告工程师们完成了邮轮扶正的工作，整个吉利奥岛成为欢乐的海洋。

  弗朗哥·波塞拉齐亚说：“几分钟前，我们完成了套拉索的工序，事情以我们希望的方式在发展。我必须说这是一次完美的操作。”波塞拉齐亚还声称，没有检测到明显对环境有害物质的泄露。

  参与了扶正项目的海军上将斯特凡诺·托托拉说，对于操作结果非常满意，整个过程经过了完美的设计。

  在整个打捞行动中，套拉索再拉直是最激动人性的一环也是最脆弱的一环，因为没人知道船的右舷损坏到何等程度。托托拉说：“状况遭到令人震惊的地步，这令人很烦，因为你在追寻的是一个悲剧。”

  斯隆说，侧翻对右舷造成的毁坏已经很严重，20个月来受到船体本身的重压和海水的浸泡则对右舷造成了进一步的破坏。

  19个小时的操作

  整个扶正过程持续了19个小时，这艘长达290米，宽达35米的邮轮终于重新“站”了起来。最初计划整个过程只需10-12个小时，但暴风雨天气导致作业延误两个小时才开始。接下来的问题是用巨大的钢缆将重达11.4万吨的邮轮拉直。

  汉堡欧佛迪克工程公司CEO安德雷亚斯·罗斯伯尼说：“我们牵引邮轮的速度很慢，如果我们使用更大的液压油泵，速度会快些，但安全比速度更重要。”

  用拉索牵引，或者说用一个由起重滑轮、钢缆、链条和其他设备构成的系统牵引是扶正倾覆船只的标准程序。然而，它之前从未被用到像科斯塔·康科迪亚号邮轮这么大的船只上，这是航海史上的第一次。

  在将邮轮安置在人工平台上稳定之后，未来几周的主要任务是维修，为将邮轮拖走做准备。预计在2014年上半年，这艘比泰坦尼克号还大的巨型邮轮会被拖走。

  斯隆说：“我们对邮轮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检查，她足够‘强壮’，可以被拖走。”

  吉利奥岛的居民很高兴，他们早就看邮轮残骸不顺眼了。一个名叫欧亨尼奥的岛上居民坐在港口的酒吧里目睹了这一切。他说：“我们向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致敬，科斯塔·康科迪亚号将一去不返，我们又可以有一个开放的视角看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