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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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寇,1977年生于南京,小说作者,先后当过中学和大学教师、图书和杂志编辑,现为自由作家。出版有小说集《喜欢死了》《越来越》《屋顶长的一棵树》和《躺下去会舒服点》,长篇《十七年表》,随笔集《生活片》。
读鲁迅,应该崩溃一次。而这崩溃,也恐怕更多发生在重读的时候。年轻时更多的是感应,无论多么深的感应,都更像是血肉和刀剑间的一场或几场惊动,中间识得人间真面目的成分似乎更多点。
小说《在酒楼上》《孤独者》和《朝花夕拾》里的《范爱农》是我最近读过的,读完也没有什么掩卷长思,而是觉得心脏活生生似被削掉了很大一块。
这样厚重尖锐的语句是久违的:“赫赫地在雪中明得如火,愤怒且傲慢,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游”;“被褥、衣服、骨骼,什么都没有!”;“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上嗥叫,惨伤里夹着愤怒和悲哀”;“亲手造成孤独,又放在嘴里咀嚼的人的一生”;“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那个时代是强烈的,抗争和伤痛也都是强烈的。但似乎,吕纬甫、魏连殳和范爱农的命运仍旧在击打着我们。
不管在索隐中他们有着怎样的关系,在小说里,是另一种强烈的更情感也更本质地连成一体。吕纬甫的消沉也是魏连殳的孤独,范爱农的“老迅,我们今天不喝酒了,我要去看看光复的绍兴”也曾是他们的浩然之气,连番绝路般的遭遇后,是惊人的一句叫喊“我还要活几天”,但这喊什么既没有破坏之力,也惊醒不了命运之神的肥胖的身子。周作人说这些人里都有鲁迅自己的影子,所以鲁迅也发出“余亦等轻尘”的虚无之语来。
《在酒楼上》是短篇里永远的经典,而《孤独者》留下了一个有力的结尾,为什么他要从沉重里冲出,却不能够,最后挣扎出了一匹受伤的狼的嗥叫后,就坦然地在湿路上走去了?用废名讲鲁迅的那句话最合适不过了,他“在铁蒺藜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