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下午,常亚男的遗体在河北省保定市的一家殡仪馆火化。一同被火化的,还有她网购的部分护肤品。
年仅20岁的常亚男,是中国地质大学长城学院外语系大三学生。6月18日,凌晨3点,这名来自新疆的女孩从学校宿舍楼13楼跳下。警方调查发现,她把两年的学费都用于网购。
在她身后,留下的是一封“不敢面对亲友”的遗书,但留给亲友和同学更多的,除了哀伤和悲痛,还有惋惜与思考。
谎称被盗刷卡 向表婶借了1万9
没人知道,母女间的这番通话究竟对常亚男产生了多大影响。
在常亚男生前的最后一天,她的手机里有3个未接电话。
6月17日上午,常亚男的父亲常树增接到弟媳刘欣颖的电话。刘欣颖说,去年11月,常亚男曾联系她和丈夫借钱。
“她说银行卡忘在取款机里,被人盗刷了两万块,让我给她打钱过去交学费,还说先别告诉她爸妈。” 刘欣颖说。刘欣颖是常亚男表叔张振堂的妻子,两人商量了一下,给表侄女卡里打了19000元。
事隔半年后,夫妻俩回想起这事儿,还是越想越蹊跷,他们担心常亚男被坏人骗了钱。反复考虑后,刘欣颖给常树增打了个电话。常树增说,他挂了电话后就开车回家,让妻子许青芳给女儿打电话,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亚男的通话记录显示,17日上午11时40分,她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挂断后回拨。如今,伤心欲绝的许青芳回忆,接通后,她问:“雅琼(常亚男小名),你婶儿说你把钱丢了,是咋回事儿啊?你别骗妈妈,跟我说实话。”常亚男把“卡被盗刷”的说法重复了一遍,许青芳接着说了几句“妈妈相信你,那你以后一定注意点啊”之类的话,然后又问了下女儿的近况,就挂断了电话,通话时长不到6分钟。
没人知道,母女间的这番通话究竟对常亚男产生了多大影响。
常亚男室友李静回忆,17日的整个下午,常亚男都窝在床上。
李静当时在上网,她突然发现常亚男退出了宿舍的6人QQ群,于是问了她一声,“她没答应,我又叫她,她‘嗯’了一声。我问她怎么退群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头我再加回去吧’”。这是常亚男离开前表现出的不多见的异常。
在常亚男出事后,亲友和同学才发现,她几乎删除了所有QQ好友,仅留下了几个亲人的号码。她也删掉了人人网上的所有好友。
傍晚,常亚男没去吃饭,也没像平时一样去上晚自习,但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晚上7点多,她还和李静一起看了一集《武林外传》。
黑暗中从6楼爬到13楼跳下
何雪无法想象,那天晚上,那7层楼梯,常亚男是怎么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完的。
晚上10点多,常亚男上床休息。凌晨1点多,李静还看见常亚男床上有亮光,“可能是在用手机”,这是李静在寝室最后一次看到常亚男。
18日7点多,宿舍楼下拉起了警戒线,有人跳楼的消息传来了,“我们一看,常亚男不在寝室,就给她打电话,这才发现,她手机放在床上了。” 李静说,“后来听说死者穿着粉色拖鞋,常亚男有一双,一看不见了,大家都很紧张,但都不敢相信是她跳楼了。”
警方称,常亚男是在夜里3时前后从13层楼上跳下的。
何雪是常亚男的同窗好友,她说,那时,寝室楼的电梯已经关停,“她应该是从6楼走楼梯到13楼的”。6月26日傍晚,何雪从6楼爬到13楼,这是她第一次走到常亚男最后离开的地方。爬到12楼时,何雪气喘吁吁地说:“亚男很胆小,怕黑,每次上楼,声控灯不亮,她走一层就喊一次。”
何雪无法想象,那天晚上,那7层楼梯,常亚男是怎么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完的,她也不知道,这一次,怕黑的常亚男有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每层楼的灯光。
常亚男出事后,警方在13楼的洗漱间窗台上发现了她的棕黑色全框眼镜。警方还发现,她留下的苹果ITOUCH的备忘录里有封遗书,时间为17日18点6分。
那晚的最后一个电话,是22点33分打来的,是常亚男的同乡程昊从河北廊坊打来的,常亚男也没有接。程昊看到电话没人接,以为她睡觉了,后来还特别自责:“我应该接着打电话,和她说说话,也许就没事了。”
同样自责的还有何雪:“我们几乎每晚都会微信,那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她的微信记录显示,17日中午11点38分,常亚男还用欢快的声音说:“7月2号放假,已经可以订票啦。”正是这条微信发出后两分钟,常亚男接到了母亲打来问钱的电话。也许正是这个电话,引发了她内心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两年未交学费 网购花掉3万多
这次错过的补交,让常亚男在“用学费网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常亚男出事后,表叔张振堂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保定。校方告诉他,常亚男还有两年学费没交。家人了解后才发现,这些钱,大部分都被常亚男用来网购护肤品和衣服。
常亚男不交学费,是从大一下学期转系后开始的。“她说对数字不感兴趣,想从经济系转到外语系。”“没想到这一转,她被经济系、外语系两边儿都忘了。”张振堂和校方沟通了解到,常亚男转系后,关系并未被及时转到外语系。此后两个学年,常亚男没主动交学费,外语系也没催。
2012年11月,经济系辅导员陈老师发现有学生没交学费,导致自己奖金被扣,一查是常亚男,这才联系外语系确认情况。
外语系辅导员李老师随后催常亚男交学费。而在那时,常亚男早将学费花掉大半。无奈只好跟叔叔婶婶打电话借钱。
出事后,张振堂才知道,这笔钱,常亚男也没拿去交学费。事实上,她本来是准备去交的,当时室友梁盈先去交钱,发现交费的刷卡机坏了。就是这次错过的补交,让常亚男在“用学费网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亲人们整理常亚男的遗物时发现,她的两张银行卡一共只有12000元钱。张振堂打来的19000元,加上父母每年给的11500元学费,这两年,除生活费外,她花掉了3万多元。
“她买护肤品特别多,也买衣服,但常穿的就那么两三件。”在何雪眼中,这个每天宿舍、食堂、自习室三点一线的好友穿得“并不显眼”,“她说小时候挑食,导致皮肤有点暗黄,所以总买美白的面膜和乳液”。常亚男出事后,室友帮她整理桌上的护肤品,“差不多装了半个行李箱”。
而在常树增印象中,女儿从小就不注意打扮,“她高中那会儿,照的相片里总穿同一件校服”。“如果学校按时让她交学费,或者及时和我们家长沟通,也许,亚男就不至于……”常亚男走后,父母在悲痛之余也反思,总觉得有太多环节只要稍加注意,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容不下自己有任何污点”
她一直被大家称为好孩子,没想到网购成了习惯,背了包袱,不敢面对我们。
常亚男入学第一年,常树增给女儿的生活费是每月600元。“我要给700元,她说500元就够了,我后来定为600元。”在常树增的印象里,从小就有节省习惯的大女儿很少开口要钱,“有次她要买双鞋,要100元,我给她打了300元过去”。
今年6月初,常树增接到女儿电话,“她说想买个ITOUCH,说有同学买了,学英语很好用,要1400块”,没几天,常树增就打了1600元过去。这是常亚男最后一次向家里要钱。
就在这个新买的ITOUCH里,她留下了一封近千字的遗书,说自己“对不起”爸妈,不想再承受欺骗亲人和让亲人失望的罪恶感。
“她一直被大家称为好孩子,没想到网购成了习惯,背了包袱,不敢面对我们……”常树增一直试图理解女儿的内心挣扎,“她容不下自己有任何污点。”
据《中国青年报》
网友声音
@广西容县公安:错了还能改,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而走上绝路呢?
@王木木同学的爹地:虚荣、浮华也可能影响一生的幸福!
@Zoe火山:这样更会让家人痛心。
@中国双语心理学俱乐部:这是强迫性购物,应该及早就诊的,可惜了。
@Non-zhuangbility:一错而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