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之苦恼在于,出道未名阶段,每有作品问世,受到的责难往往是没有个人面貌到处模仿;而一旦著名起来,算是有了个人特色,想来可以高枕无忧了,其实不然!如反复出现不变的“个人面貌”,微词就会随之而来:程式化、公式化,画作没有新意!看来,画家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矣!”既而一想,又并不尽然。寓身江苏省国画院的画家叶烂,即是顶难而上、上而见效的典型一例。在艺术创作上,他决然揖别了艺术中不少陈陈相因、中规中矩的陈词滥调,揖别了那些不绝于眼的传统翻版,而执意在笔墨丹青中不效仿他人、不复制自己,求新、求力、求韵、求美,成为在写意花鸟画领域疗治“审美疲劳症”的高手之一。
刚届“天命”之年的叶烂,在朴实的外表下有一双显露睿智、富于穿透力的眼睛。虽不善言辞,出语却言简意赅。他和我谈起艺事历程,兴奋中感慨系之。他说,他的创作往往在痛苦和欢乐中进行。痛苦在摆脱程式束缚、传统枷锁而搏取笔墨新意的艰困,欢乐在不断尝到“废画三千”以后收获的甘果。如果说,灿烂的朝霞是大地冲破夜幕后昂首露出的笑靥,那么,叶烂尺幅上绚丽的花鸟,则是致力突破、蝉蜕龙变、洋溢着喜悦的形象集锦。他没有忘记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在南艺读书时,江小竽老师在素描课上的教导,“作画犹如打仗,要有拼搏精神,拼个你死我活”“拼搏”二字铸入了叶烂的骨髓,延伸至今,毫不懈怠。这位质朴而悟性过人的农家子弟,这位在解放军营帐里炼过的绘画里手,从业余的画画涂涂,到1980年受业于著名写意画大家陈大羽教授,在广收博采、吸纳各家之长的同时,“变”的期待就开始扎根心灵。他设计着前程,在艺术征途上要努力摒弃模仿,张扬个性。尽管之初临习陈老的画作,例如挥写人公鸡,他也能步趋得七不离八得其仿佛,然而总不能从一而终淹没了自己,务必要另辟蹊径、开拓自己的道路。用他自己的话说,艺术语言不能寄人篱下一定要“强变”。这里的“强变"显然源于他的“雄心壮志”,源于他铭刻于肺腑的一句格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变”从发现开始。毕加索说:在绘画中,寻找是无聊的,发现才是根本。他需要去发现自己的潜能,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出美来。”他越来越认识到,艺术创作所指向的创造,并不是一种搜奇索怪的比赛,而是一种发现的较量。尽管叶烂在早期初涉美术创作时,有过《小鸭倌》《咱送妈妈上大学》《夜诊》等人物画作品问世,那些染上时代政治色彩创意为任务所役的创作,当时也许曾使他激动过,而今天看来已无多大价值了。随着精神气候的变化和创作理念的转换,在此后的艺术探索中,他发现并挖掘了自己的乡情,以及乡情中的荷塘之情,以及与荷塘结缘的水鸟、蜻蜒、鱼虾等小小的生命之情,这些村景乡色是那么令他醉心和痴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团熊熊的艺术烈火在叶烂的胸中燃烧,喷薄而出化为灿烂的画图。坚持“强变”“画不惊人誓不休”,使叶烂跃而成为大写意花鸟天地中的一颗艺术新星。省去一些笔墨,不必将叶烂发表、展出、获奖的许多作品一一列表陈述,仅就五年一届堪称隆重的全国美术大展看,叶烂的作品从1994年起,连续三届入境。分别以《秋塘染霞》《金色的池塘》《荷塘月色》跻身规格最高的艺术殿堂,这一业绩就足以表明,叶烂笔耕墨耘的收获和不一般的价值。
传统写意花鸟画的演变,从青藤、白阳到八大、“扬州八怪”,到任伯年、虚谷、吴昌硕,到齐白石、刘海粟、潘天寿、陈大羽等等,在承传发展中,都曾一一光耀画坛。然而,后继者却少有显著的拓进。齐白石的“衰年变法”,刘海粟的“今天较量昨天”等等不断求变的实践,激励着叶烂挺进“强变”,从审题、立意、施艺、赋彩、运墨、用水、构境、抒情等等,几乎是全方位地期望实现革故鼎新。真是天道酬勤,他用富于激情的画笔,富有创造性地演绎了白石老人“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高论,他以水色翠晕,造就了与青藤《杂画图》可称异曲同工的“笔墨淋漓障犹湿”的新镜。
浏览叶烂的花鸟画,新意迭出,美不胜收。作者的艺术视感独特,艺术情缘至深。不少画作都具有相当的魅力和感染力,反拨过去,作者创作中那种欲罢不能的冲动感显而易见。他用笔墨奏响了一支支生命的颂歌,如诗、如词、如戏、如舞,有情、有韵、有律、有趣。
他善于从水墨画、油画、水粉画、民间画、版画等多种品类中提炼服务于自己创作的元素,或墨、或彩、或墨彩交融,或浓、或淡、或浓淡并举,归于自然而情趣十足。
“大写意”花鸟的突破
文/丁涛(南京艺术学院教授、美术评论家)
在“大写意”精神涵量缺失、形式语言贫乏的当代画坛,看到叶烂具有突破性的大写意花鸟画,委实感到欣喜乃至兴奋。
无需一一罗列叶烂的成果,只要指出,在五年一届的全国美术大展中,不论大写意作品多么罕见,叶烂却自1994年起连续三届入选,分别以《秋塘染霞图》、《金色的池塘》、《荷塘月色》登堂入室,这足以表明他的画不同凡响。
叶烂大写意花鸟画的精神支柱,是对自然野逸之美近于狂热的激情。
大自然中的花鸟生态,有着多种多样的生命情态,而叶烂对于“野逸”情有独钟。这可能根源于童年的乡村生活情绪,又拓展了成年后的大自然情结;也许,天性中的豪放洒脱和淡泊名利,才是内在动因。他的大写意花鸟既继承了传统中“天人合一”的理念,又突破了传统中近于程式化的一套象征寓意的规范,而更多地倾注了个人独特的情感体验和审美追求。在他反反复复地纵横挥写的荷塘景境中,“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格寓意已不占主位,他更关注的是对种种荷塘野趣的追忆、感动和痴迷以及因此而激发出的强烈的艺术创造欲望。这才有了笔下金秋、初夏、月色、映日、遇雨等千变万化的荷之美境,乃至令他有资格自诩为“万荷塘主”,当然,他笔下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鸟,同样也不再是某种客体形神的再现,而只是个人情感的宣泄。我敢推断,对艺术本体语言多样化的不断创造所获得的快感,恐怕也是他创作的推动力。
叶烂的大写意,已演化为一种现代意义上的人性化和个性化。他不追求一枝一叶的意味和一点一滴的得失,也不迷恋那种赏心悦目式的“小美”,而醉心于创造一种似真似幻的、讲究整体气势和整体精神的“大美”。作品中意象的造型与心象的内涵相契合,灵性的神态与随机的生发相辉映。或许可以说,这样的大写意,既“大写”出了花鸟世界的生命,更“大写”出了画家自我的生命。
叶烂大写意形式语言方面的个性化特色,突出的有三点:水韵意味、色彩强度、结构张力。
叶烂用水,堪称一绝。前人说“笔墨关纽在于水”,水在大写意画中尤为重要,何况画水气氤氲的荷塘?他往往以饱含水分之笔,和色落纸,淋漓酣畅,一气呵成。尽管控制水之渗透走向颇有难度,但因“胸有成荷”,故而能依据不同画面效果的要求,运笔或行或止,或疾或徐,或恰好“结边”,或色粒沉淀,诸种效果随机而现。正是笔随心运,水到图成,取向不惑,韵味浓醇。那种“水晕色彰”的感觉,恰到好处地营造出湿润、朦胧、飘忽的氛围,越发增加了荷境之美的魅力。
色彩在叶烂作品中具有特殊的表现力,而且敢于用非国画颜色作画,这对传统的“水墨为上”是一个突破。其意义不仅在于丰富了艺术手段,更在于有益于充分表达一定的心态、情绪和意境。具体说来,其作品色彩处理方式有三种类型:一种是基本按传统方式,在墨色变化中求气韵生动。第二种是不用墨色而纯用某一彩色,于同一色调中见丰富变化,如以金黄画夏日之荷,以湛蓝画月下之荷,以嫣红画秋日之荷。这些画面虽毫无墨痕,却由于色调和谐统一,同样富有清纯雅致之美,效果丝毫不逊于水墨画。第三种是重彩浓墨,交相互动,无论姹紫嫣红,艳黄翠绿,由于与沉着的墨色相辉映,在对比强烈中复归于协调,是近年来探索的新成果。
强化结构张力是叶烂又一特色。突破传统中常见的以虚为主、以空灵为上的格局。其构图多饱满充实,开朗舒展;笔势多粗壮有力,气势奔放;物象多简化纯化,夸张变形,甚或近乎半抽象。看得出他吸收了西方现代构图的某些因素,但本质上仍是民族传统二维平面章法原理的延伸。他的张力结构并非一味张扬恣肆,而是放收结合,开合有度,张力与引力并存,所以依然具有耐读的品位。
20年前叶烂曾写道:“如痴遨艺海,似狂追爱途。愿肖天涯草青青,何须世人顾?”而今,叶烂已成知名画家,但他仍然以“草民”自命,在“默耘斋”中做他的“万荷塘主”。有诗为证:“唯凭三尺画,展我一世雄”!
文/马鸿增 (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美术馆研究员)
展览名称:“春色无边——叶烂花鸟画展”
主办单位:江苏省国画院、现代快报艺加文投
承办单位:艺+美术馆
协办:江苏聚德拍卖有限公司、南京盛德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开幕时间:6月29日(周六)15:00
展览时间:6月29日~7月5日
展览地点:江苏省南京市华侨路56号大地建设大厦四楼艺+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