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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一出，读者都把目光聚焦在张爱玲身上，其实若你有耐心，就会发现夏志清的人生私密才真的都在书里面。

  夏志清给张爱玲的信里，提到自己的女儿自珍总是说，“智慧未开”，张爱玲则说“自珍将来极有可能是幸福的”。

  我读信的时候一直在奇怪，到底是怎样的智慧未开要反复念叨，是不大会读书吗？看到编号为H17的夏志清致张爱玲信，按语里说，女儿成年，和四个女孩住，由安德生自闭症中心管理，这才明白，自珍是个rainman。

  查资料，有些只言片语。宋淇回忆说：“自珍自幼身体不够健全，到了晚上，脑波活动比白天活跃，非要父母轮流陪伴不可，志清在学校忙了一天之后，回家还要扮马驮她以逗她开心。等她安睡后，才定下心来做学问。”美籍华人周励记录夏志清告诉过自己的往事：“有一晚5岁的女儿要父亲背她到楼下大门口去玩，那天正是圣诞夜，有人醉酒吐了一地，夏志清背着女儿不慎滑倒，他一手撑地另一手紧紧保护背上的女儿，回来后胳膊肿疼了好几天，‘幸亏骨头没摔断’。 夏公讲自己是被命运安排当了‘二十四孝父’， 却生不出一个‘二十四孝子’。”

  张爱玲在给夏志清的信里绝少提起胡兰成，倒是夏志清自己几段情事均在书中有记载，字字句句干脆利落。年轻时，夏志清喜欢追求过两位小姐未果，第一段婚姻里跟陈若曦、於梨华都有婚外恋，最终和外国妻子离婚，和王洞结婚后还和陈若曦再坠爱河。这样还不算，再三声明陈若曦《七十自述》中若干叙述造谣，一一清点当年，看得读者目瞪口呆。

  照顾自闭症女儿一生，年轻时种种情史，眼前的事实是，夏氏伉俪还是白头偕老了。夏志清2009年大病之后几乎无法工作，连《小团圆》出土也无力阅读。《张爱玲给我的信件》是王洞代为整理，部分最新发表的信件由她加上按语再给夏志清过目。夏志清身体需要人照料，像所有老人一样变成小孩，妻子这时有了母亲的责任。王洞整理信件工作都在照顾丈夫之余完成，据称一度熬夜到天明。

  张爱玲看过夏志清照片后，在信里羡慕他们夫妇“像一对玉人一样经久”，也不免“张腔”地说：“再圆满的结束也还是使人惆怅。”

  我猜想，这感慨原是因夏志清圆满退休而发，但是和“一对玉人”是在同一封信里的上下两句话，总让人浮想联翩……张爱玲是华丽苍凉的手势，非要在团圆前加个“小”字，长袍里看虱子，恩爱里看悲伤；夏王的“大团圆”却是世间更常见的样貌，白璧无瑕不可求，修修补补牵手一世。

  张爱玲是华丽苍凉的手势，非要在团圆前加个“小”字，长袍里看虱子，恩爱里看悲伤。

  文/张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