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 阿梦

  时间：4月11日

  地点：户部街天之都盗梦空间咖啡厅

  记录：爱周刊记者 戎华

  本故事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已在细节上做技术处理，文中人物皆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人物：达志 阿梦

  关键词：贫穷 私奔 离婚

  主题：我的生意蒸蒸日上，年收入上百万，而我却觉得自己比过去更穷了，穷得只剩下钱。十年前，我检验达志，确定他是一个能与我共患难的人，没想到，十年后，残酷的生活告诉我，他不能与我共富贵。

  患难与共的感觉

  我将跟达志的约会地点定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那天是个周末，南京下着没完没了的雨，广场上，人们步履匆忙。

  我一边吆喝从金桥市场批发来的雨伞，一边在不安中等待达志的到来。我故意将约会的地方定在这里，我想让他看到我的落魄，看他会不会扭头走开。

  这是我跟达志的第三次见面。两周前，我到金桥大市场进货，坐17路公交车去海福巷送货，没想到，我遇到了他。

  我向他问路，他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之后还是不放心，跟着我在海福巷下车，一直送我到目的地。告别前，他问我的联系方式，我随口报了一遍寻呼机的号码。他记住了。两天后，我的寻呼机上就收到他的留言：“你的笑让我难以忘记。”

  25岁的我，拿着手机恍若隔世。我18岁到南京打工，做过很多活，营业员、服务员、面点师，我在菜场卖过牛肉，做过早点……我之前一直为了生计奔忙，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脸红心跳的情话。

  雨天，达志如约前来。看到我在卖伞，达志笑眯眯的，在他的表情里，我没有找到一丝的嫌弃。相反的，他麻利地从我手中接过雨伞，帮着我卖。一切都那么自然。

  我开始审视这个男人，他不高，长相普通，却很有才气，还是正规的本科生，而我只有初中学历，我相信自己是高攀了他。

  一个小时后，我手上的雨伞都卖光了，而达志一把都没有卖出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志陪着我，让我有了患难与共的感觉。

  义无反顾地私奔

  2002年的夏天，我抛弃南京的一切，跟达志私奔。9月份，他毕业分配去了北京，10月份我就跟着过去了。

  我跟他去了他山东老家结婚。他的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为了供达志上学，家里还欠着一笔外债。我们是标准的裸婚，达志爸爸花50块钱给我们打了一张槐木床，我们结婚了。

  尘埃落定后，我第一次带着达志，提着10多元一条的香烟，就去了我家。如我所料，妈妈被迫接受了我的先斩后奏，一再重复：“你都结婚了，还能说什么呢？”

  在北京，我没有学历，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就先找了一家饭店，做服务员。8天后，有个卖酒的公司招促销员，我就去了。

  北京很大，达志住在单位宿舍，我在外面租房子。一周只能见一两次面。我有一个小本子，达志发给我的每一条短信我都抄在上面，每一句承诺，每一句甜言蜜语都记下了。累了，我就犯犯花痴，对着本子，各种幻想。那些枯燥的时光就静静度过了。

  孩子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达志那点薪水，显然不够负担一个家庭的开销。拮据的生活，让我很不安。儿子满月后，我就着急出来赚钱。达志提出，请他父母过来帮我们照看孩子。

  刚开始，我很不喜欢婆婆。有一次拌嘴，婆婆用手指着我的脸骂：“我是婆婆，还是你是婆婆？”

  有个河南老太太向婆婆显摆金戒指。婆婆回来后，也闹着要买。婆婆跟我要，我答应她：“等我攒够了5万就给你买金戒指，攒够10万就给你买金耳环。”从酒水促销，到销售经理，再到区域老总，我的能力有目共睹，很快，我攒够了钱，兑现承诺。婆婆很高兴，天天戴着金戒指金耳环去小公园向老太太们炫耀。

  躲在门后的是儿子的补习老师

  2004年，听说山东生意比北京好做。我一个人背着包就去山东闯荡，开始时，签合同搞错了一个小数点，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就得赔得倾家荡产。后来，生意上了轨道，我挣到钱了。

  2008年，我投资了十几万，在江宁拿了一个店铺，让公婆帮忙看店，我出本钱，赚的钱都是他们的。公婆来了。达志也将工作调回南京浦口。我把生意从山东撤回南京，一家人也总算团圆了。我们却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中。

  有一天，跟了我多年的销售跟我说：“姐，姐夫让我喊他哥。”

  可疑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我在一个同行的店里，发现了一款我家店里的商品。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那个同行是从我老公那要的进货渠道。

  我店里有个女营业员，一直跟我妈住一个房间。那段时间，女孩天天夜里哭，打电话回老家，想退掉老家订好的婚事。有天半夜，我妈看着女营业员和我老公前后脚到楼梯说话直觉告诉我妈，这件事可能跟达志有关。

  我妈把怀疑讲给我听，我不以为然。也许只是达志不擅于拒绝别人。

  第二天，浦口的朋友给我打电话，我向朋友倾吐烦恼：“老太太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疑神疑鬼，怀疑我老公跟店里的营业员有暧昧。”朋友沉默了半天，不安地说：“其实，我也有点疑神疑鬼。”朋友告诉我，前阵子有天晚上逛街，看到达志跟一个女人在散步。

  我听不下去了。第二天是儿子八岁生日。给孩子庆祝完生日，我就打车去了浦口，把事情讲给我哥听，央求哥哥带我去看看情况。

  晚上，我坐在哥哥的车上，往达志在浦口租的房子方向前去。达志出租屋的门有两扇，外面不锈钢的门紧锁着，里面的木门虚掩着。我先是敲了一下门，里面探出一个头。

  是个女人……高高的发髻……我的手开始发抖，掏出钥匙，胡乱地捅着门，心里五味杂陈。

  我想到了多年前在北京菜市场遇到的一件事：一个40多岁的妇女和她丈夫的小三打起来了，丈夫竟然不帮她，联手小三辱骂他的妻子……没想到多年后，我竟然要面临同样的情况。真可悲。

  门开了。达志的脸拉得老长，神色慌张。我不理他，冲进屋里，拉开门，那个女人躲在门后。我呆了，她是我儿子的补习老师。

  离婚时，有一种相爱的错觉

  “晚上10点，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质问。“我来借书看。”补习老师连借口都编得如此幼稚。“借书要躲在门口吗？”我追问。我看到达志在淌汗。

  我心疼了。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念头：儿子还没有转学走，还要遇到这个补习老师；撕破脸会影响达志在单位的形象。我心里恨得要死，嘴上却说：“很好，你们继续。”

  回江宁后，我静静等了达志三天，我希望他回来给我一个解释。他没有回来。第四天，我跟公婆宣布：达志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跟他要离婚了。

  公公一把年纪了，偎在墙脚哭，求我给达志一次机会。看着干瘪的公公，我淌着眼泪。公公催达志回家，他回来了，一口咬定跟那个女人没关心，是我疑心病。闹了几天，达志甩出一句绝情的话：“你要离婚就离婚，反正你跟我妈也处不好。”

  达志态度坚定，我慌了，不知所措。我试图向他道歉，是我忽略了他。我的卑微并没有使情况好转，达志更肆无忌惮了。他的语气变得理直气壮：“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离就离。”

  妈妈把她看到的种种可疑情景都说给我听。说一次伤害我一次。我崩溃了。一看到车，就想撞。看到我妈，就恨不得马上死给她看。达志带我去了随家仓脑科医院。

  医生说，不能再让我妈刺激我，建议将我妈和我隔离。“真没想到，你这样在乎我。”达志说话时，笑容里有一点苦。

  住院调养了几天后，我们离婚了。2012年，我草拟了一个离婚协议：孩子归我，一处房产和一辆车归他。达志坚持用他的协议，他只要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我有一种错觉，达志净身出户，说明他还爱我。一个38岁的男人，带着儿子，没钱，以后哪有女人跟他呢？

  以一个佣人的姿态回来

  离婚后，达志表现得很后悔。他在我住的那幢楼里，租了一个房子。他隔三岔五给我发消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就把我当你的佣人，让我照顾你和儿子。”我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达志说：“我写保证书。”我呵呵一笑，结婚证都没有用，保证书又有什么用？

  达志真的以一个佣人的姿态回来了。他把我当成女王。每天早上，他起得比我早，做好早饭，衣服洗好熨好，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下午，接孩子回来辅导功课；晚上做好晚饭，等我回家吃；夜里，他一直等我做完账，我睡了他才回去睡；公司有事，他随叫随到。

  表面上，我装作这一切与我无关。我注册了一个婚恋网站，有空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达志默默地看着。就这样看着我找了一个多月，达志开口了：“等你找到合适的，我就带儿子离开，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泪如雨下。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就在那一刻，我决定不找了，好好过。

  就在我再次下定决心时，没过几天，达志出门把手机忘在家里。儿子上他的QQ，发现他一直跟补习老师没有断了往来。夜里11点半，他表面上在等我忙完公司的账，其实一直偷偷跟补习老师说着暧昧的话。

  这一次的打击比上次还大。我让达志给我打了一张40万的欠条，算是对我的补偿，他很听话，我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如同砧板上的肉，随便我去剁。

  我把达志赶出家门，把欠条拍成彩信，发给了补习老师。我告诉她：“恭喜你，他自由了。祝你们早点到一起，赶紧把欠我的钱还了。”我还将这件事，告诉了补习老师的丈夫。是的，我在报复。因为她的出现，我脆弱的婚姻不堪一击。

  达志又想复婚。我不肯。儿子成了他的筹码。他让儿子给我打电话，喊我过去吃饭。儿子说：“我早看到你们的离婚证了，我还以为是新闻里那种花500块买回来骗小孩的。”我哭，儿子也哭。

  如今，我的生意蒸蒸日上，年收入上百万，而我却觉得自己比过去更穷了，穷得只剩下钱。

  十年前，我检验达志，确定他是一个能与我共患难的人，没想到，十年后，残酷的生活告诉我，他不能与我共富贵。■

  记者手记：为了一贫如洗负债的家庭，女主角苦苦打拼，把精力全放到了生意上，她一直觉得只要赚到钱就会幸福，没想到，钱赚到了，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