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朱元璋建的朝阳门在哪里？面对这个提问，相信绝大多数南京人都会告诉你，它不就是今天的中山门吗？众所周知，民国时期，朝阳门被改名为中山门。不过，记者最近采访一位地名专家时，却听到了另一种说法：朝阳门和中山门并不在同一个位置，它位于现在中山门以南。这种说法的依据是什么？明朝以来朝阳门经历过怎样的变身？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认为朝阳门就在今天中山门的位置呢？跟随《发现》周刊记者去探究“朝阳门”的秘密吧！

  □现代快报记者 王凡

  寻源

  明朝 城墙一共有四道，朝阳门是第三道京城的门

  要了解朝阳门的历史，还要从明朝时南京的城墙说起。

  南京城墙在明朝时由里向外共有四道城墙，可谓是“大圈圈里套中圈圈，中圈圈里套小圈圈，小圈圈里套皇圈圈”。

  首先，最里面的一道城墙是宫城，也就是紫禁城，这是皇帝日常起居、办理朝政的地方。以城门为方位，南至午门、北至玄武门（并非今天玄武门）、东至东华门、西至西华门。

  第二道是皇城，环宫城等距而建，平面呈“倒凸”形。皇城的范围，南至洪武门、北至北安门、东至东安门、西至西安门。

  第三道是京城，如今我们所说的南京城墙正是指的这一道，一共辟有13座城门。过去南京民间的顺口溜中所说的：“神策金川仪凤门，怀远（定淮门）清凉到石城（汉西门），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再加上“钟阜门”，这就是十三道城门。这里所说的洪武门其实指今光华门，明代称“正阳门”。

  朝阳门就是位于京城最东面的门。“虽然是京城的门，但是普通百姓并不走。”南京市行政区划地名协会的专家徐兴钊说道，只是皇帝和官员走的，普通百姓出城走的是南面的正阳门。明朝时每年神宫监（明宦官官署名）进贡苗姜、时果、香脂都从此门入。

  明朝由内向外的第四道城墙是外郭，南京人所说的“外城门十八”就是指麒麟门、仓波门、凤台门等十八座城门。

  清朝 康熙南巡祭扫走朝阳门，同治年间建了外瓮城

  清代时，明皇城变成了清军都督江南、江西两省八旗的大本营，俗称“满城”，也就是驻防城。朝阳门一样还是军事重地。康熙、乾隆帝数次下江南前往明孝陵祭扫，都是从朝阳门出入的。

  看到今天中山门的模样，很少有人知道它曾经也建过瓮城。瓮城是为了加强城堡的防守，而在城门外（也有在城门内侧的特例，如中华门内瓮城）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这座瓮城正是在清代同治四年（1865年）因城防需要建造的。南京明城墙专家杨国庆告诉记者，外瓮城呈半椭圆形与朝阳门的城门偏北斜设，城门都是拱券砌筑。杨国庆向记者展示了一张台湾学者秦风赠送给他的珍贵照片，从这张摄于民国初年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当时朝阳门外瓮城的模样。

  到了清晚期，朝阳门才真正开放。杨国庆又给记者看了一张1888年的朝阳门照片，朝阳门是开着的，门口还有卖茶水的摊子。那时到明孝陵游览，朝阳门是必经之地。

  民国 私家车增多，朝阳门变身三孔门防拥堵

  “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是自明清以来南京城门变动最频繁的时期。”杨国庆说，明、清时，进出南京城门的通道全部都是一孔的，当时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蓄力车、人力车，但是到了清末民初，衙署局所、富绅巨贾开始使用私人汽车，特别是1927年后，进口汽车日益增多，进出城门时造成拥堵的状况时有发生，所以先后改筑了一批样式不同的三孔门，朝阳门就是在这一时期发生了变动，相似的还有海陵门（1915年开辟）改筑成挹江门，丰润门（1909年开辟）改成玄武门。

  当然了，中山门的增开还有一个直接原因——国民政府为了迎接孙中山先生的灵柩奉安钟山，1928年8月开筑中山大道，1929年4月通车，“在这条大道与城墙交汇处的单孔朝阳门，被改筑成三孔城门，明代朝阳门改筑成中山门。”而清代修建的瓮城，也是在这一时期拆掉的。

  考证

  说到这里，关于中山门门址的问题终于可以抛出来。中山门跟朝阳门究竟是不是在一处？

  记者先查阅了各类资料，发现对这一话题，的确两种说法皆有。如《南京城墙史话》中写道：“中山门位于朝阳门旧址，经改筑后而成。”但是《南京史话》提及：“朝阳门位于现在中山门的稍南处”。这让我们不禁好奇，这两种说法都有什么依据呢？

  记者采访了《南京城墙史话》的作者之一明城墙专家杨国庆和《南京史话》的作者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蒋赞初。

  观点

  A

  中山门在朝阳门原址修建

  否则，堵门拆门城墙都会留下印记

  杨国庆表示，如果说中山门不是朝阳门的旧址，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将原来的朝阳门封堵，二是将门整个拆掉，如果是封堵，那么寻找现在中山门南段城墙，应该能够看到门券的砌形，但是据他考证没有发现。记者沿着中山门南段城墙寻找蛛丝马迹，除了墙砖颜色有差异外，看不出门的形状。而如果是将整个门拆掉，杨国庆认为，那么民国时重新砌的城墙会与明朝时原始砌的不同，因为明初和民国时期使用的墙砖粘合剂是完全不同的，但是他经过考证也没有在这一段城墙发现民国时期的墙砖粘合剂。

  杨国庆又展示了摄于上世纪20年代末一张俯拍中山门的老照片。“从照片上来看，道路南侧没有街道，而是一片房屋区，如果原来的朝阳门在中山门以南，那么应该留下一条道路通向城门，城市的肌理会跟照片里的不同。”

  观点

  B

  中山门在朝阳门以南

  国学大师胡小石曾游历考察

  那么，认为门址不在一处的说法又从何而来呢？

  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蒋赞初告诉记者，这个说法是他读书时，听时任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的国学大师胡小石亲口说的。胡小石经历过朝阳门的时代，在中山门建成后，亲身游历考察，认为朝阳门的位置在今天中山门以南，具体来说，在现在中山门三个门中最南的那个门以南，“也有可能与现在最南面的门有部分重合。”蒋赞初说，朝阳门两边都是高坡，中山门是在小山坡上新开的城门。蒋赞初回忆，他上世纪40年代在南京读大学的时候，从大行宫到中山门外还是坐马车和驴，“一个人出门就雇驴，人多就坐马车，马车上可以坐7个人，我还记得路费是五毛钱。”

  另外，还有一点可以佐证。长年从事考古工作的蒋赞初说，明故宫内的奉天门位于皇宫中轴线上，过了奉天门就是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相当于北京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而奉天门明代时与朝阳门基本在一条直线上。从今天奉天门遗址石刻的位置测量，与今天中山门三个门中南面的一个门基本在一条直线上。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跟今天的中山东路比，而是与明朝时宫城、皇城内的东西向轴线（西华门、东华门一线）相比。因为今天的中山东路已经在明朝时期皇宫内东西轴线以南了。

  悬念

  明代地图上只标了

  朝阳门在东安门北

  蒋赞初推荐记者去查找一本由东南大学教授潘谷西主编的《南京的建筑》，其中有一张明代宫殿平面图非常具有参考价值。图中显示，宫城和皇城的东西面的四道城门：西安门、西华门、东华门、东安门，它们在一条轴线上。可偏偏，朝阳门留有悬念，位置没有标出。

  有人说，那么问题不是简单了嘛？今天的中山东路通向中山门，过去皇宫里的轴线也应当一样，既然过去皇宫里的四门一线，除了东安门遗址消失，沿西安门（以西安门旁边的玄津桥为遗址）、东华门、西华门的遗址画一条线，看看指向哪里不就知道朝阳门在哪里了嘛？还真有地名专家做过了这样的考证，得出结论，直线指向的所谓“朝阳门”位置在中山门以南。

  可是，仔细看那张宫殿图就会发现，从出东安门外的道路看，路明显是向北拐的。前面已经说过了，朝阳门并非像其他四个门一样是皇城和宫城的门，不在一条线上再正常不过，据此可以判断，朝阳门肯定是在东华门一线以北。

  不过，朝阳门具体在东华门一线以北多少呢？会是在今天中山门以南吗？记者又查找了明朝都城图、明朝京城山川图、明朝街市桥梁图等图片资料，都显示了朝阳门在东安门、东华门以北，但也没有具体的标注。并且古人绘图不像今天如此精确，所以地图也无法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