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城市人有点小钱，要防借钱的跑了路；农村人没什么钱，要防打工被拖欠薪水。但似乎防也是白防，尤其农村人，没钱总得出去打工，打工被欠薪水又毫不新鲜。往常，讨薪新闻的高发期向来是在年底，今年却来得有点早，不知这是不是不乐观的经济景气度在影响，也不知是否预示着年底的讨薪高潮还要高一些。

  明显可见的是，讨薪的手法又有创新。在爬高楼、爬吊塔、爬大桥之前，讨薪多半已经有过很多寻常手段，而渐渐不能奏效后，才会创新出在公众场合“以死要挟”或装作“以死相逼”的形式来。而现在，爬高楼看来也吸引不到社会的关注了，而且“讨薪跳楼秀”、“恶意讨薪”还有受打击的危险。于是新的讨薪形式就被发明出来。

  上月中旬，云南大理南国城工人为讨被欠6年的薪水，出动了13个娃娃上街。每年年底，全国都有“坚决清理农民工欠薪”的硬任务，农民工薪水被欠6年，真不知大理方面每年都是如何交的差。但不管怎样，娃娃一上街，消息就传遍了全国。

  人们纵使习惯了农民工被欠薪，却未见过楚楚可怜的娃娃代父征讨。花木兰代父从军，千古传奇；这时代娃娃代父讨薪，大概也有资格成为现实一景。很快大理市就行动起来了。市委书记批示、州委州政府督察、市长亲自出马紧急约谈各方，一周之内，被欠薪水和违约金共2000万元就解款到了州法院执行局的账上。打悲情牌的娃娃讨薪大获全胜。

  这几天，讨薪的创新接连显示出“文艺范儿”。

  河南安阳的曹操墓真不真，曾经争议巨大，现在据报已获确认。这个重要文物被农民工用来讨薪，是它被获得确认后的首次引人注目。报道说，农民工在疑似的曹操墓前“击鼓骂曹”，照片可见，农民工跪地不起，打出横幅上的字样为，企业欠薪，“奸雄曹操坐视不管”。他们说，曹操不显灵帮忙，墓就是假的。

  事情细节不无幽默，但整体而言仍然颇为悲情。现在一些地方，民众因一些官员不作为或乱作为而送锦旗，也算无可奈何幽一默。农民工责怪“奸雄曹操”对企业欠薪坐视不管，很明显是一种指桑骂槐，不知相关部门是否被骂疼了，但迄今为止，没有哪个部门出来应声。

  河南开封市的开封府景区，每日早晨例常来一个“开衙仪式”的表演：衙役鸣锣开道，太监宣读圣旨，表扬包拯清廉无私、执法如山，包拯向皇上表忠心，向百姓表决心，且演接受秦香莲卷一幕。8月16日，忽然有一队农民工跪地喊冤，讨要薪水。“包公秀”草草收摊。事后，有关方面倒有回应，但农民工表示谎话连篇，希望纪检部门调查。此后再无回音。

  近日，郑州又有4名农民工在街头打竹板、念打油诗讨薪，T恤上写着，“算算工钱六十万，拿着字据去要钱，政府企业都嫌烦，推来推去无人管”。这笔工钱似乎也是不会有人来管的，街头讨薪的搞法暂时没有人管，但估计很快就会有城管出面了。

  农民工应该怎样讨薪，办法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劳动监察啊，争议仲裁啊，上法院啊，既十足理性，又显得天无绝人之路。然而，管用不管用，这就没人保证了。因为这种缘故，这才会有各种不理性的讨薪行为。堵路、爬楼，现在都已明确地不允许了。传播规律也在发生作用，任何新鲜的招法，见多了也失去作用，于是如同欠薪一样地屡见不鲜，屡见不鲜，就意味着人们习以为常，似乎就没有传播和关注的价值。娃娃讨薪的悲情牌，似乎也只能用上一次。

  “文艺范儿”的讨薪，应是讨薪行为已无计可施的标志，“政府企业都嫌烦，推来推去无人管”，农民工就只好去骂曹操、拜包公，变悲愤为滑稽，曲线指斥一下相关官员的不作为。这些不得已的“行为艺术”暂时还没有人制止，但可以想见，很快制止就会到来，制止的办法也会制定。有的部门有的人，没有能力制止拖欠工钱，没有能力实施理性，但制止“恶意讨薪”和弱者的“不理性行为”好像大有办法。“拖欠工钱不对，但讨薪尤其要理性”，这是原则。

  不理性的行为制止了，工钱怎么办呢？自然仍是那些指过千遍的路，我想说的是，讨薪行为不正是那些路都走不通才花样百出的么？这就没人管了。理性讨薪无人管，不理性的讨薪要围堵，欠薪与讨薪就此变成社会的经常剧目，看到发腻，并成为正常秩序的一部分，好像一个社会，本来就该有欠薪、本来就该是讨不到薪一样。治理欠薪的狠话讲过不少，狠办法貌似也有不少，但这个社会还有能力解决欠薪吗，谁能回答？我们看到的是，被拖欠的人们已经开始向曹操和包公求助了，但他们何曾不明白曹操和包公管不了今天的烂事儿。

  □时事评论员 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