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十字路口，有一个修自行车的老师傅。他五十岁上下，矮壮敦实，皮肤黝黑，剃着板寸头，笑声爽朗。每天，我七点钟上班的时候他就已经风雨无阻地在那里忙着撑遮阳伞，摆家伙什了；我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守着摊子。从早到晚都看到他在忙忙碌碌的，闲下来了也不闲着，还捧着本书读。

  他从来没有烦恼，成天乐呵呵的。做人呢？还有一点侠者的风范，过往的行人车子坏了，即便是换胎，如果没带零钱，他总会用黑油油的手在黑皮围裙上抹着，笑着说：“没关系，下次一起给。”

  昨天，一场雷阵雨不可预期地席卷而来，猝不及防中车胎瘪了，我避无可避只好扑进他的伞下。伞中间的位置早已窝着一个孩子，孩子抽抽答答地哭。他倒好，纯粹一个老顽童，扮着鬼脸，说着笑话，逗得孩子两个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脸上的泪痕没干就笑了起来。看着老师傅红润的面庞，滑稽的表情，郁闷的心情也平和了些。

  “大哥，天天乐呵呵的，好羡慕你。”“有什么羡慕的。笑着过是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还是笑好啊。”“一天忙下来，收入还好吧？”“这说不准。生意好，一天四五十；生意不好，七八块的也有。”“收入也不多。经常不收钱，你不会自己贴钱吧？”“那倒不，一个月千把块钱还有。”“嗬，收入蛮高的，看来我也要来修车啦。”

  “哈哈，你来修车，开玩笑吧。你们上班再怎么差，也远比我们强啊。”他说着话，突然郑重起来。这时，我才知道他的艰难——两个孩子读高中，妻子也没有手艺，只是在成衣厂做小烫，收入也不高，常常是捉襟见肘。“比在家里种田强多了，还能照顾孩子。我一不比吃穿，二不比享受，吃饱肚子，穿着干净，我就知足了。忙里偷闲还可以翻两页书，不也能找些乐子吗？”他爽朗地笑起来，眼里发出奇异的光。

  一瞬间，我的心里亮堂起来，也应和着笑了——不知不觉，雨停了，他也补好了胎。我掏出十块钱递给他，道声“谢谢”就骑上自行车出了遮阳伞。“回来，还找你六块钱呢？”他大声地喊着。

  “不要找了，就当是‘陪聊费’吧。” 回家的路上，耳边始终回荡着修车师傅爽朗的笑声，朴实的话语，明亮的眼神……章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