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南京白下检方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快速批准逮捕了4·16肇事渣土车司机杨某。检方调查发现，犯罪嫌疑人杨某并没有开渣土车的上岗证，对于限速规定的认识也比较模糊。更值得一提的是，肇事渣土车上用于主管部门监控的GPS也被人动了手脚。快报记者联系到专门给南京渣土车安装GPS的公司确认，肇事车上的GPS的确被私下安装了开关！

  这究竟是个别现象，还是渣土车行业的普遍现象？现代快报记者昨日展开了一番更大范围的调查，结果可谓惊心：在GPS上动手脚的渣土车远非个别现象，渣土车监管存在严重漏洞。

  □现代快报记者 陶维洲 李绍富/文

  现代快报记者 辛一/摄

  肇事渣土车GPS当时关掉了

  就在前天即4月25日，南京市交管局一位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说，每辆渣土车上都装了GPS系统，用于监控渣土车的车速。每天早晨车管民警一上班，就会调阅GPS，发现有超速的，予以处罚。今年1至3月份，有1395辆渣土车因为超速被处罚。

  然而，检方在4·16事故的通报中提出，警方在调查时发现，肇事渣土车的GPS被人私自安装了一个开关，并且在事故发生时GPS处于关闭状态，“所谓的考核、监督都形同虚设。”

  据了解，为了对渣土车实行严管，早在2009年，南京市政府相关部门，就对渣土车采取了安装GPS的方法，通过车载GPS来监控在城市中运行的渣土车。当年在给渣土车安装GPS时，曾因触及渣土运输企业的利益，企业抵触情绪较大。后在相关职能部门的积极推进下，南京渣土车全部实现了渣土车GPS定位系统，并与市交管监控平台的联网互通，曾一度达到强化管理目的。

  昨天，当快报记者就相关问题再次采访南京市交管局时，该局安排交警二大队副大队长葛川平接受采访。葛川平表示，这种情况他们以前也发现过，但很少。案发后，他们对嘉宇公司的其他车辆进行了检查，并未发现类似情况，所以这究竟是杨某的个人行为还是渣土车公司的行为，仍需进一步调查。

  肇事车GPS线路

  被动过手脚

  那么肇事车辆的GPS究竟是怎么回事，交管部门是如何对GPS的运行进行监管的？昨天下午，快报记者找到了肇事车辆，对上面的GPS设备进行了察看。

  记者来到安德门大街附近的一个汽车修理厂，发现肇事的渣土车静静地停在一个车间的角落。看上去，这辆肇事车整体车况很好，应该是一辆刚投入运行不久的新车。

  在该车驾驶室内，从外观上无法看到GPS的踪迹，记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后来在知情人士的指点下，记者打开了副驾驶位置仪表盘的盖子，透过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大的电路板下面有一个小盒子，上面标有“车载无线信号”字样，那就是渣土车上安装的GPS。

  不过，记者发现，该车电路板下面，连接GPS盒子的一个线路端口是脱离的，不知是被人拔掉了，还是线路被改装过。由于缺乏专业人士的指点，记者并未发现GPS开关的所在。不过，从现场的情形看可以确定一点，GPS的线路可疑。

  葛川平介绍，交管部门对于渣土车GPS的运行是通过监控终端实现的。

  “渣土车公司会事先申报要上路运营的渣土车牌号及数量，我们有一个专门的电脑连接着这些渣土车GPS的信号，随时掌握这些运营渣土车的相关情况。”他表示，一旦发现渣土车有闯红灯或是超速等违规行为，可立即要求其停运，并处罚。不过，前提是在运营的渣土车GPS必须正常运转。

  昨天在记者的探访现场，有市民反问，如果GPS被人为关掉了，警方又到哪去“监管”呢？

  GPS安装公司：

  渣土车改动GPS的并不少

  昨天，现代快报记者联系到了为南京渣土车安装GPS的江苏亿科达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该公司负责技术支持的工作人员阿成（化名）告诉快报记者，渣土车公司给GPS安开关的现象并不鲜见。“我们的GPS是安装在渣土车内部的，一般的人根本不知道GPS的位置，也无法进行改装。”阿成说，不过渣土车公司有专业的电工，他们能够对GPS线路进行改装，从而安装开关，控制GPS开关。

  快报记者了解到，这些改装后的GPS开关往往混在渣土车仪表盘附近的各种开关中，非专业人士根本无法发现。“这次肇事的车辆我们也去看了，安装的开关非常巧妙。而且更让我们感到不解的是，在事故发生前，这辆车的GPS是关闭的，但事故发生后，GPS却被打开了。”阿成说。

  对于GPS被改装，阿成介绍这种情况并不鲜见。“我们在维保的过程中发现过很多这样的问题。”

  阿成说，因为GPS的监控让渣土车不能随心所欲地超速、改变行车路线等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影响到了渣土车“多拉快跑”，所以渣土车公司对于GPS安装公司可谓恨之入骨。

  阿成透露，在GPS刚刚安装的时候，曾有人到他们公司闹事，而他们在维保过程中也经常和渣土车公司的工作人员发生冲突，维保技术人员甚至还被打过。

  阿成称，对于GPS被改装的问题，他们也向交管、城管部门反映过，几家单位还和一些技术公司进行了专门的研讨，但是鉴于GPS必须使用车上的电源，所以对于改动电源电路的行为，他们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渣土车公司：

  公司自己也会装GPS实时监控

  快报记者了解到，事实上渣土车GPS监控不仅警方有一套系统，一些渣土车公司同样有，“这也便于公司对渣土车进行实时监控，起到管理作用。”阿成说。

  昨天，南京安拓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徐正农向快报记者介绍，他们公司自己配备有GPS监控终端。只要公司有渣土车在外运营时，公司都会安排专人监控渣土车的GPS运行轨迹。“我们公司还在渣土车上安装了呼叫装置，如果一旦通过GPS系统发现车辆存在超速或是其它违规行为，公司监管人员会立即通过呼叫系统，提醒司机减速慢行。”徐正农称，他们公司就多次通过GPS纠正司机的违规行为。

  除此之外，徐正农还称，一旦发现运行的渣土车长时间在某处停靠，公司的监管人员就知道该车肯定遇到了意外事故，便会立即联系司机，询问情况。这样方便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车辆在运行途中的各种突发事件。而对渣土车驾驶员的考核，GPS记录下的运行轨迹，也可作为一个重要依据。

  渣土车大多夜间运行

  交管不可能24小时监控

  在调查中，快报记者发现了渣土车GPS监管中的一些漏洞。

  据一长期活跃在南京渣土市场的土老板介绍，按照渣土运输的管理规定，渣土车上路前，必须要到交管部门登记备案。警方通过GPS监控终端，随时可监控每辆运营渣土车的情况。可在实际操作中，渣土车的主要运行时段是夜间，但交管部门在夜间却没有人实时监控渣土车GPS的动向。

  交管部门表示，他们一般是第二天倒查GPS系统，发现违规行为就对相应的渣土车及渣土车公司进行处罚。“但是这样的监管有一定的滞后性，等交管部门查处违规行为时，对应的渣土车已经行驶了一夜。”对于快报记者的质疑，交警二大队副大队长葛川平表示，毕竟处罚力度比较大，渣土车公司也不敢轻易为之。同时，交管部门也表示，他们正在调研，借鉴长途客运GPS监管的模式，在夜间安排人值班监控渣土车GPS运行状况。

  快报记者了解到，一些管理严格的渣土车企业对司机要求比较严格，会安排专人调看运营车辆GPS行驶轨迹，一旦发现司机有违规，会处罚。据南京豪蒙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本华介绍，他们公司每天上午都有专人去辖区交警大队调看渣土车运营GPS轨迹，一旦发现司机有超速和闯红灯等违规信息，不管轻微或是严重，只要超过三次，就扣罚司机500元。如果管理不严格的公司，因交管监管滞后，可能违规情况就相对严重。

  即使改动GPS被查到

  司机可称“设备损坏”

  因渣土车GPS系统安装的位置相对隐秘，如不进行改装，仅从驾驶室内的陈设来看，是无法知道GPS是否正常运行的。警方监管有滞后的特点，加之一般备案运行的渣土车，GPS要72小时不在线后，交管部门才会联系渣土车公司，要求说明情况。

  据知情的土老板介绍，这样就存在一个时间差，一些渣土车司机甚至是土方公司，在车子上路运行后，会人为破坏GPS系统。而大多数土方运输公司，目前都无GPS监控终端。

  这位老板称，当交管部门发现运营的渣土车GPS不正常后，联系渣土车公司或是驾驶员，要求说明情况时，公司和驾驶员可称，此前并不知道GPS坏了，接到警方通知后才知道，立即送修。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那辆渣土车可能已超速跑了一夜或是几夜了。因为GPS是否在运行，司机本人确实有不知道的可能，即使是人为破坏，只要谎称不知情，于理于法都说得过去。同时，因为渣土车主要进出工地和土场，颠簸非常厉害，GPS系统本身也容易出问题。在实际管理中，在运行的渣土车，并非是GPS一出问题，交管部门就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并联系公司或是驾驶员。这也给渣土车无监管违规留下了空间。

  葛川平表示，确实存在这种情况的可能。“在我们查处的一些违规行为来看，渣土车司机确实喜欢玩这些把戏，有时说信号不好，有时说GPS损坏。但我们也有治他们的招，对于报损的车辆立即停运，并让他们报修，只有修理结束后才能继续上路。”

  不排除土老板增加车辆

  关掉GPS进行偷运

  据曾在南京土石方运输市场从事渣土车运营的老板介绍，按照规定，渣土运输公司中标土方运输工程后，交管部门收取公司保证金，辖区交警大队验证车辆和驾驶员资质后，核发安全证。拿到安全证后，再向城管部门领取准运证，最后到交管部门领取运输通行证，并按照指定的线路运行。而交管部门则主要通过对申报车辆的GPS进行监控，达到管理的目的。

  这套制度看起来比较严格，可实际上还是有漏洞可钻。“一些管理不正规的公司，可以采取少报多运的原则，比如申报15辆车运营，一旦发现线路上无监管部门巡查时，土老板可临时增加几辆未申报的车辆偷运。”该老板称，在偷运过程中，只要把车辆GPS关掉即可。

  葛川平表示，这种可能性也确实存在。一些渣土车公司业务一多人手紧张后，便有可能采取调集未申报车辆，或无资质驾驶员进行渣土运输，从中牟利。“实际上，此次肇事车辆没有安全证，又将GPS关掉，我们已经怀疑是渣土车公司为了增加运力而增加了没有申报的车辆进行运营。”葛川平说，关掉GPS正是为了逃避交管部门的监管。

  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建议：要罚就罚得倾家荡产

  对监管不力的部门应启动问责机制

  这两天在快报记者的采访中，南京市城管局、交管局“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现行渣土车违章肇事的处罚已经“用足了法律”。果然如此吗？“这么多的部门，就是管不住一个渣土车，简直不可思议！”南京市政协委员、民建南京市委秘书长胡乐涛说，加大处罚力度、增加违法成本才是关键。南京市人大代表、南京财经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夏清瑕认为，渣土车管不住，关键是行政机关执法不严、监督不力。而南京市人大代表、江苏绿溢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孙达华则直言，类似事故频发，应该对相关部门问责。

  □现代快报记者 张瑜 朱俊俊

  完善渣土车立法

  增大违法成本

  夏清瑕是南京市第十四届人大代表，南京市第十四届人大法制委员会委员，目前正在实行的《南京市市容管理条例》，她就参加过审议。看来，目前针对渣土车的管理，南京已经有多部法律了，比如《南京市市容管理条例》《南京市交通安全管理条例，以及以南京市政府名义发布的《南京市建筑垃圾和工程渣土处置管理规定》，这些法律，或者政府条文，都有对渣土车的管理条款，而且，城管部门、交管部门还各自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制定了多个措施，但渣土车却还是没有管住。

  “法律只是一种规定，不落实就是一纸空文。”夏清瑕说，《南京市市容管理条例》刚发布的时候，媒体也是一片欢呼声，称赞这部法律，说以后渣土车再也不会危害南京这座城市了。但这一条例施行有一段时间了，渣土车却还是很猖獗，这说明执法尚留有空白。

  昨天下午，记者联系到南京市政协委员、民建南京市委秘书长胡乐涛时，他首先对4·16渣土车事故表示遗憾。“不光遗憾，还很气愤。”胡乐涛说，他与几位法律界的成员讨论，认为应该从立法的层面加强对渣土车的治理。

  对于渣土车治理难题，胡乐涛认为监管不到位的问题很突出，尤其是出事后，多部门就互相推诿，互相扯皮，没人出来承担监管责任，这也是让渣土车违法钻了空子。

  他说，这些运输渣土的公司鱼龙混杂，存在严重管理漏洞。“政府对违法行为的处理上，应该采取强势的态度，层层追责过问，增加违法成本，严格监管到位，才能真正从源头上解决。”胡乐涛说。

  调研危害程度

  应修改处罚额度

  “张明宝醉驾事件发生后，我们多位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建议酒驾入刑，现在酒驾入刑违法成本提高，酒驾的情况好多了。”胡乐涛说，现在之所以渣土车很猖狂，就是因为违法成本太低。“加大处罚力度，就要罚得倾家荡产，这些车就不敢违规了。”他说。夏清瑕也认为，渣土车违法现象频频，也跟处罚额度不高有关。

  《南京市市容管理条例》中，对渣土车处罚最高的金额为二十万元，建设单位无建筑垃圾处置许可证处置建筑垃圾的，责令补缴建筑垃圾处置费，并可处以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款。但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而对市民最痛恶的一些渣土车违法行为，处罚却相对较轻，如渣土车未按照规定的时间、路线、密闭方式运输，未将建筑垃圾运送到指定场地处置，车轮带泥行驶污染路面或者沿途遗洒、飘散建筑垃圾的，处以一千元以上五千元以下罚款。而渣土车不按规定的路线和时间行驶，危害性特别大，也不方便管理部门管理，但处罚额度却相对轻了。

  “而且在执法不严的情况下，还有一个被处罚的概率问题。”夏清瑕说，许多渣土车司机和老板会抱有侥幸心理，违法了管理部门不一定能看到，就是不走运被查到，罚款额度也并不大，威慑力并不高。

  因此，夏清瑕告诉记者，这段时间她会进行调研，看看渣土车的危害程度到底如何，在明年的人大会上，她会提出修改罚款额度的建议，“对危害性大的一些行为，一定要提高额度，罚得渣土车司机以及公司倾家荡产，不敢有任何越位的行为。”夏清瑕说。

  加大对执法部门

  的问责力度

  夏清瑕认为，目前渣土车难治，还有一个因素是多头执法、多头管理造成的，比如现在管理渣土车，专门有一个渣土办，但这个渣土办，更多的只起到协调作用，在具体执法时，城管和交管还是各自为政，这就会导致相互推诿、相互扯皮，发生事情时，谁也不愿意担责。

  “加大问责力度，就是要明确问责的主体是什么，不能多头化。”夏清瑕说，在渣土车频频出事的情况下，政府部门完全可以成立一个临时机构，这个机构不同于渣土办，要把执法权授予这个机构，渣土车出了问题，就要拿这个机构问责。将来，等南京城市的建设已经完善，工地越来越少，渣土车基本没有市场后，这个临时机构可以撤销。在问责机制上，夏清瑕认为，虽然不能进行量化，渣土车发生多少起伤亡事故，某某部门就要问责，“但南京市政府完全可以出台一些行政文件进行细化。”

  南京市人大代表、江苏绿溢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孙达华也认为，尽管多个部门参加管理，对渣土车的管理却看不到明显成效，他认为要从多个环节进行问责才对。

  针对多部门管理互相推诿的情况，孙达华指出，越多的部门管理越管不住，主体必须明确。另外，他认为，渣土车驾驶员的整体素质还有待提高。

  除此之外，孙达华还建议不光城市要严管渣土车，在很多城乡接合部、郊县等地区，也要实行限时、限路段的严格管理。“我觉得管好渣土车，关键是政府部门要真正重拳出击。”他说，一旦相关部门出现监管不力、管理不到位的情况，就应该启动相关问责机制。

  又一起事故

  工程车刮倒电动车，骑车人受伤

  昨天傍晚6点多，南京江宁区苏源大道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装满渣土的工程车由北往南行驶至苏源大厦附近时，遇到一辆由南往北行驶的电动车。工程车司机急忙往路左侧转弯，因速度过快突然侧翻，滑行中将电动车刮倒。

  工程车倒地后，车上渣土洒出，占据一股车道。电动车头部受损，歪在路面上。50多岁的电动车车主躺在地上。有市民报警后，将其送到附近医院，经查，骑车人伤势不重，无生命危险。目前，该事故仍在进一步处理中。

  在这起事故中，牌照不是“苏AX”开头的工程车也装渣土是否违规？对此，江宁交警部门回应，绕城公路以南没有专门的渣土车经营公司，这类工程车可以装运渣土上路。（钱先生线索费50元）

  现代快报记者 付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