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0版:新阅读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内容检索:
 
下一篇 4 2011年8月10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张典婉:打捞中国的“泰坦尼克号”
  《太平轮一九四九——
  航向台湾的故事》 张典婉 著
  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出版
  张典婉在台北家中书房 照片由张典婉提供
  上世纪90年代,母亲陪张典婉去领联合报文学奖

  8月7日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降临台北。雨声中的张典婉,正在MSN上和大陆的朋友沟通。8月11日,她将要启程去大陆。此次大陆之行,她的日程表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北京、天津、上海、厦门、南京……在每一个城市,都有一群人在等她。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一生,与太平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张典婉,正以她的执着和热忱用心“打捞”着沉没已久的太平轮。

  “做这件事情,我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也收获了许多。这好像是一件永远不会结束的事情,要一直做下去!”在电话那头,张典婉这样告诉记者。

  童年的记忆连着太平轮

  张典婉记忆里的童年,父亲总是用客家话教她念:“月光华华,细妹煮茶,阿哥兜登……”母亲则打开留声机,一个沙哑的男声唱着:“青春的花是多么的香,少年的我是多么的快乐……”

  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年幼的张典婉和家人生活在台湾岛北部的苗栗县。在她眼里,妈妈的样子很平常:“她讲客家话,挎着篮子去街上买菜,蹲在厨房的水沟旁刮鱼鳞,忙碌农事时,头戴斗笠、脚穿雨靴踩在泥泞的果园里,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没有两样。”

  不过,母亲闲暇的时候,会让女儿帮她拿着毛线,她自己则一边织毛衣,一边说着从前的故事:“那时候,要上船了,我拎了一个随身箱,抱两条狗,我喜欢狗,不能把它丢下海呀!”

  母亲说的这条船,叫“太平轮”,她是1948年12月搭乘这条船从上海来台湾的。幸运的母亲,不忘自己是死里逃生:“太平轮沉了!还好我没坐那班船,我才能坐在这里!”她的语气平静而轻淡,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母亲讲的话,童年的张典婉似懂非懂。不过,母亲提到的那两条狗,张典婉倒是很熟悉:“我把那两条狗叫做太平狗,因为它们当初是和妈妈一起坐太平轮来台湾的。不过,我出生时,那两条狗已经终老在家中的葡萄树下。我只见过它们的照片,看了就很喜欢,是那种长着长毛的北京狗,小巧可爱。那时候的台湾,很少有这样的北京狗。”

  和母亲一起来台湾的,还有华美的旗袍、景德镇的瓷器、一张张隽刻着家族记忆的黑白照片。“妈妈那次离开上海,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用不了多久就回去,哪知道,她的双脚再也没有能够踏上上海的土地。而随太平轮带来的这些东西,成为她一辈子的情感寄托。”

  写《太平轮》的初衷是为了纪念母亲

  2000年10月,张典婉的母亲去世。“那时候,我已经在台北成家立业。妈妈走后,我整理她的遗物,从苗栗老家运回她和爸爸的旧桌子。打开上锁的抽屉,发现了她和爸爸早年在上海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日期显示,当时是民国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

  除了身份证,抽屉里还有一本记事本,上面记满了上海时光,“有很多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愚园路,淮海路,金神父路,戈登路……”这些陌生的路名,为张典婉描绘出了母亲年轻岁月的生活地图。“只是,那些电话号码,自从母亲离开上海后,就再也拨不通了。”

  母亲去世后,人到中年的张典婉通过她留下的资料和自己搜集到的资料,渐渐整理出父亲母亲年轻岁月的拼图,“我开始着手写关于太平轮的故事。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纪念我的妈妈。”故事就从张典婉的母亲司马秀嫒、姨妈司马菊嫒写起。

  张典婉的父亲张汉文是苗栗的客家人,早年因不满日本政权高压统治,游泳偷渡辗转到了大陆。在大陆,张汉文投靠到康有为门下,成为万木草堂的弟子。之后,考上中华民国政府第一届外交官特考,曾派驻新加坡。抗战时期,张汉文随同国民政府迁都,也到了重庆。抗战结束后,张汉文辞职,改行经商。

  “那时候,爸爸常常往来上海和台湾之间,母亲也是两头居住。”说起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张典婉露出幸福的微笑,“我的外祖父司马聘三,原籍江苏镇江,是司马光家族的后代。他靠着一口流利的日文英文与金头脑,成为成功的糖商。”

  司马秀嫒与张汉文结婚时,张汉文还是国民政府的外交官,当时改名换姓叫林奄方,“妈妈一直以为自己是林太太,1949年,因为战争的原因,母亲和父亲定居台湾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张太太。一会儿林太太,一会儿张太太,妈妈的朋友还以为她改嫁了。”

  从上海滩的千金小姐到台湾乡下的农妇,司马秀嫒倒是过渡得很自然。偶尔,她会穿着旗袍、描着眉毛,带着女儿出去游玩,那时候的她,在女儿眼里,简直有些神秘了。

  不得不一次次“向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张典婉写太平轮,初衷是为了纪念母亲,然而,随着写作的进展,这个故事已经溢出了小家庭的范围。

  “2004年,我参与《寻找太平轮》纪录片采访。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太平轮的故事,我到图书馆、档案馆查资料。只要得到一点线索,就努力去寻找。我找到了和母亲搭乘同一班船来的‘船友’,也找到了搭乘其他班次太平轮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当然,还有那艘失事太平轮遇难者的家属。”

  那艘失事的太平轮,被称为中国的“泰坦尼克号”,这艘船上的一些遇难者的家属,他们的名字,对于大众来说并不陌生,如著名球评家张昭雄、国际知名刑案鉴识专家李昌钰、知名音乐家吴漪曼等……

  最让张典婉心酸,也最让她欣慰的是,在纪录片播出之后,她还找到了那艘失事太平轮的幸存者。“当时反响很强烈,有人通过不同的渠道联络到我。”

  叶伦明是张典婉见到的第一个幸存者,他获救以后到了香港做生意,并因为坚持长跑而小有名气。2005年,他一个在海外读书的后辈通过报社联系了张典婉。此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联系张典婉,越来越多有关太平轮的往事浮出水面。

  在寻找太平轮往事的过程中,令张典婉最难过的是,她不得不一次次“向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有些人提供了线索,再联络,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有些人勃然大怒,用力甩上大门,在电话那头,冷冷地挂上话筒。在无数次的拒绝与误解后,张典婉终于把这些故事一点点积累起来,写在书里。

  2009年,张典婉写成的《太平轮一九四九》在台湾出版。

  2010年,张典婉召集太平轮生还者和遇难者家属,在东海举行了海祭活动。这次海祭的大陆参与者比台湾的参与者多,三十九人中约三分之二是现居大陆的遇难者家属。这让张典婉十分欣慰,此前,她找到的故事多半在香港和台湾,总感觉太平轮的故事“拼图少了一半”,但这次海祭中,拼图的另一半也在出现,让这场灾难的图景逐渐完整起来。

  大陆之行,不断完整的记忆拼图

  2011年,《太平轮一九四九》在大陆出版,出书前后,张典婉收获了更多的意想不到。

  “上海的《东方早报》报道这个事情之后,一位姓包的大姐带着她父亲的照片找到了我。”

  张典婉所说的这位包大姐,全名叫做包和娣,她的父亲叫包阿根。1947年1月27日是农历小年,当天包阿根乘坐定期往返上海与基隆间的太平轮,从上海出发,前往基隆。子夜时分,太平轮与运煤船建元轮相撞,沉没于浙东舟山海域。包阿根罹难后,家人悲痛万分,此后每年的农历小年,全家人都要在太平轮失事地祭奠父亲。

  在湖南,张典婉遇到了一位书评人向敬之,他告诉张典婉,有一位住在深圳的许乃玲女士想见她。许乃玲的父亲叫许君远,民国时期曾就职于《大公报》。1947年2月,在惊悉好友邓莲溪乘坐太平轮罹难后,许君远在《大公报》上写了一篇悼念文章《悼邓莲溪兄》。张典婉在自己的书中,采用了刊登有该文的《大公报》照片。张典婉的书问世时,许君远已经去世50年,但他的女儿、生活在深圳的许乃玲却有缘看到该书。

  8月份的大陆之行,张典婉特地将深圳加入了自己的行程表,“我期待与她见面”。

  如今,不断有新的惊喜传递给张典婉:“在厦门,有人说,他的哥哥叫张树森(音),也在这艘失事的太平轮上。在杭州,有位王大姐,她早年从上海到台湾,1949年,因为她的妈妈要生小孩,当时的台湾,医疗条件不好,所以她就跟妈妈乘坐太平轮回杭州,在出事前一班回到杭州。”

  另外,还有宁波、湖北、天津……不断有新的消息,汇集到张典婉身边。

  可以预见,8月份的大陆之行,对张典婉来说,是一种体力上的挑战。不过,她乐于承担这种挑战:“因为我收获了更多。”另外,张典婉还有个未了的心愿:“《太平轮一九四九》在台湾出版时,版税全部捐出供2010年海祭活动经费,简体版经费的收益也将作为推动太平轮纪念协会活动的经费。有几位遇难者家属曾提及重建纪念碑的心愿,一直苦无经费,个人期待聚沙成塔,早日达成他们的心愿。”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版权所有 版权声明  | 联系方式 | 网管信箱 | 广告服务

现代快报 新阅读 A30 张典婉:打捞中国的“泰坦尼克号” 2011-8-10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