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著名的科普作家、打假斗士方舟子又对许多中医的理论下了挑战书，他的一篇《“坐月子”是种最具中国特色的传统陋习》引起了轩然大波。而随后，他又在微博、博客上提出了许多关于“中医”方面的质疑。除了抨击“坐月子”，方舟子还就哪些方面质疑了中医？他的质疑都有什么依据？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刘峻

  月经期性生活能缓解痛经？

  方舟子在博客里曾经透露，通过调查统计发现经期性生活并不增加妇科感染的几率，也不增加什么子宫内膜异位症的风险。方舟子告诉《发现》周刊记者：“美国出版的性学教科书、性教育资料和网站，都认为经期性生活无害，甚至有某些好处（例如缓解女性痛经）。可见这已经是美国医学界的共识，不然不会写进教科书和普及资料中。”

  西医：

  经期性生活增加感染风险

  南医大二附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丁杰说：对于方舟子的这个观点，他认为值得商榷。至少他个人认为，经期子宫内膜脱落，此时进行性生活，容易增加感染的风险，而且会导致出血量增加。”我们在做手术的时候，一般都是要避开女性患者生理期的，就是防止大出血事件发生。“

  中医：

  经期性生活会引起痛经等病

  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妇产科主任孙建萍介绍说，无论是从中医还是西医的角度，例假期间行房事都是不提倡的。

  从中医的角度来说，经行之际，血室正开，胞宫余血未尽，严禁交合。否则邪毒入胞。与血搏结，可引起痛经、月经过多、崩漏、徵瘕等疾病。《千金方》：“妇人月事末绝而与人交合，令人成病。”

  吃海鲜不会让伤口“发”？

  方舟子告诉记者，发物的说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国外没有这个观念。病人手术后，除非对海鲜过敏，否则但吃无妨。中国民间，还有“疽最忌鹅”的说法。所谓背疽，在现代医学看来是背部发生了大面积急性化脓性感染，是金黄色葡萄球菌侵入多个相邻的毛囊及其所属皮脂腺或汗腺导致的。鹅肉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和脂肪，并不含有能导致病情恶化的毒素，反而能增强患者的营养，因此并不需要“忌口”。

  西医：

  没有特别需要忌口的

  鼓楼医院胸心外科副主任医师武忠告诉记者，西医一般不讲究忌口。心胸外科手术的病人，手术伤口一般可以达到20厘米。对于这部分的患者，主要嘱咐吃一些清淡的，高蛋白的食品。因为手术耗费患者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术后适当注意营养是正确的。“我们也碰到不少病人，手术后经常询问我们哪些要忌口，如果病人实在要坚持不吃小公鸡等等所谓发的食物，我们也不强求，病人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对于一些特殊的手术病人，也有一定的食品限制，比如换瓣的病人，血液抗凝较差，需要服用一种叫华法凝的药物，而有的食品容易降低药物效果。比如动物内脏、菠菜和胡萝卜等等，一般建议患者少吃。另外，西医对食物的要求有的时候也很精确，比如糖尿病的病人，比如术后胃肠道不好的人，往往需要在医生指导下搭配食物。

  中医：

  吃药不忌口，坏了大夫手

  江苏省名中医钮晓红主任中医师介绍说，俗话说：“吃药不忌口，坏了大夫手。”忌口是中医治病的一个特点，历来医家对此十分重视，其有关内容在《内经》《伤寒论》等医学典籍中都有记载。所谓忌口有两个含义：一是所吃中药与食物性味有无矛盾；二是所吃食物对疾病有无不良反应。

  南京市名中医张钟爱告诉记者，中医术后有忌口要求，但也并不是死搬硬套。其实对很多手术来说，并无这方面的禁忌。对疮疡疖肿的病人来说，这方面要求稍微严格一些。“我们现在叮嘱有的病人术后少吃猪头肉，是因为猪的头颈部含有激素，对创面愈合不是太好，而不是因为猪头肉是所谓发物。”

  吃荔枝“上火”是因为糖分太多？

  方舟子说：很多人吃荔枝“上火”，这是因为荔枝残渣留在牙缝中，而荔枝糖分高，刺激了口腔中的细菌繁殖，牙龈发炎、浮肿。国人吃什么都觉得容易“上火”，与不重视口腔卫生有关。所谓的口腔“上火”症状，有的可能是因为缺乏维生素B2导致的唇炎、口角炎，有的可能是缺乏维生素C导致的牙龈、黏膜出血，更常见的可能是细菌、病毒感染引起的炎症，有的可能还与新陈代谢、内分泌变化有关。

  西医：“上火”其实是口腔溃疡或疱疹

  南京市口腔医院口腔黏膜病科主任助理段宁告诉记者，方舟子的这个说法还有待考证，因为某个局部糖分过高，就会引发口腔溃疡，至少这方面的资料，她个人还没有看见过。但是西医确实也没有上火这一说，一般称为口腔溃疡和疱疹。但需要注意的是，西医也不是完全摒弃中医的说法，有的时候看完病了，也会叮嘱病人少吃上火的东西，比如大热天的就不要吃火锅了等等。在西医里，口腔溃疡的原因比较复杂，可以理解为某些细菌，比如链球菌、幽门螺旋杆菌导致的，也可以认为脾胃不适导致的。

  中医：“上火”是民间说法，中医叫“阳热症”

  张钟爱告诉记者，在中医里确实有食物寒凉之说，但是也不是那么绝对化，要依据病人的体质和病情而定。比如，荔枝、桂圆、牛羊狗肉、韭菜洋葱，一般归属偏凉温性，而菊花叶、黄瓜、鸭肉包括柿子，是属于凉性的。民间有吃东西上火这一说，中医里没有这个说法，对此称为“阳热症”。

  南京中医药大学养生康复教研室主任郭海英教授介绍说，吃荔枝会“上火”，这主要和荔枝的“性温”特点有关系。《本草纲目》中记载，荔枝有“补脾益肝、生津止呃、消肿止痛、镇咳养心”等作用。但是食用荔枝也有禁忌：中医认为，荔枝性温，阴虚火旺者慎服，即荔枝属于温性食物，多吃易“上火”。明代医家李时珍认为：“荔枝气味纯阳，其性畏热。鲜者食多，即龈肿口痛，病齿及火病人尤忌之。”

  香蕉不会导致腹泻反而会治腹泻？

  方舟子认为，水果之所以被认为“寒凉”，会导致拉肚子的原因在于果糖不耐受。例如香蕉被认为“性寒”，能够“润肠”“通便”，腹泻病人忌食，这就没有科学依据。事实上，在国外，香蕉不仅不被认为能通便，反而被认为能止泻，是腹泻病人的首选食物之一。香蕉含抗淀粉酶的淀粉，能保护肠道粘膜，双盲对照试验表明吃香蕉能减轻儿童腹泻。

  西医：吃水果拉肚子可能是“果糖不耐受”

  南京同仁医院消化内科刘顺英主任医师告诉记者，确实存在少部分的人，一吃高糖水果就容易腹泻，在西医看来，与水果寒凉没有太大关系，有部分原因是果糖不耐受。小肠绒毛缺乏一种消化酶，人体如果缺失这个，就无法消化过多的糖分，糖分一高，就会导致消化不良，严重的就会导致腹泻。

  鼓楼医院消化科专家告诉记者，除了这一点外，有的人吃生冷的水果会腹泻，是因为“肠易激综合征”，这与肠胃太过敏感有关系。

  中医：寒凉性质水果不适合胃寒患者

  郭海英教授介绍，按照中医的说法，人的体质有寒、热、虚、实的区分。事实上，水果也是有性味寒凉的区别。因此吃水果之前应该有所选择，否则也会引起身体的不适。一般来说，适量食用寒凉性质的水果是不会引起拉肚子的，因为肠胃对事物大都有个适应过程，只要不过量食用问题都不大。但是对于胃寒的患者就不适合了，吃了腹泻的可能性比较大。

  按人中不是有效的急救方法？

  动车事故发生后，方舟子指责有人妖言惑众，鼓吹“动车昏迷者通过胃管灌点中药和猪蹄子煮的汤成活率会提高，清醒患者喝中药和猪蹄子汤”。有人认为中医也有急救，比如中暑的时候按人中，比如抢救上吊窒息的人有人工呼吸法等等。方舟子对此表示说：“按人中不是一种有效可靠的急救方法，只是民间的土办法，医生都不会用的。人工呼吸法是现代医学的急救办法，和中医没有关系。”

  西医：不清楚猪蹄汤抢救昏迷者的效果

  南京急救中心副主任朱玲告诉记者：“我们不清楚猪蹄效果，而且抢救现场很危急，到哪里去找猪蹄汤呢？”她说，夏天到了，由于中暑病人多，也有昏迷的，一般是查看生命体征，然后迅速物理降温，比如用冰袋覆在患者体表，然后用酒精棉球擦拭，如果有药物，让病人服用一点。最后送到医院。

  中医：张仲景用人工呼吸方法抢救自缢者

  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急诊科专家杨润华副主任医师也觉得猪蹄汤急救的可操作性不是很强。不过，中医在急救方面确实也有宝贵经验，比如现在，遇到病人血压降低、休克时，可以使用参脉注射液；要是病人有脑血栓或是脑血栓急性期的神志不清等症状时，也可以使用醒脑静、清开灵等中药注射剂。从历史上来说，也有不少抢救先例。公元3世纪，东汉名医张仲景急救自缢者时，就创造性地应用了人工呼吸方法。

  最常见的按“人中穴”也是典型的中医急救例子。中医认为，“人中穴”是阴阳经气的交汇点，掐按或针刺该穴位可以调节经气，疏通气血，平衡阴阳。紧急情况下强刺激人中穴，往往能够回阳救逆，“起死回生”。

  方舟子：中医药是一种另类医学

  发现周刊：中医在您看来，有没有现代医学值得借鉴的东西？

  方舟子：中医里头有一些长期医疗实践摸索中形成的经验积累，主要是一些草药和针灸之类的疗法可能会有些疗效，值得用科学方法进行验证，看是否真的有效，有效的话是否安全。如果某种传统药物或疗法通过了科学检验，就能够被吸纳入现代医学当中。

  发现周刊：中医现在也在进步中，比如标准化生产中成药，比如也开始做中医药的动物理论试验。有的治疗方法，比如针灸，在国外也受欢迎，而针灸的理论基础就是穴位、经络这些在西医看起来不可理解的东西。您觉得，中医是不是也有一些优秀的东西？

  方舟子：有关中医药的实验都不严谨，没能符合现代医学实验的金标准，最多算是初步结果。目前没有哪种中药通过FDA认可的三期临床试验，因此中药在国外不能作为药物销售，只是作为保健品销售，主要也是海外华人在消费。针灸在国外只是一种辅助医疗手段，并不是很受欢迎，一般的外国人很少会去尝试。国外对针灸的研究很多，虽然认为它在镇痛等方面有些效果，但可以用现代医学理论解释，与经络无关。

  发现周刊：中医在您看来是不是科学？

  方舟子：中医理论不是科学，是古人对人体的很粗糙、朴素的看法，是一个医疗经验、巫术、迷信、臆想的大杂烩，充满了错误，今天我们已经有了更好更可靠的现代医学，不应该再用传统、过时的中医理论来看病了。如果把不科学的东西说成科学，就成了伪科学。

  发现周刊：如果中医没有效果，为什么还有那么人多相信中医？在江苏有的患者都是彻夜排队抢号的。

  方舟子：由于安慰剂效应的心理作用，即使是实际上没有什么疗效的疗法也容易给患者造成有效的错觉。这是传统医术、江湖医术和巫医等不科学的医术得以生存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