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本书是沈阳大帅府博物馆、张学良研究中心资深研究员黄世明40年的心血力作。与众多描写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的作品不同,长篇小说着眼于大帅府院内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而将大帅府外的民国风云作为副线融汇其中,以第一手最珍贵的史料、第一次全部披露,拂去历史的尘埃,深度解密两代东北王发生在大帅府内不为人知的国恨家仇、私密情史……
[上期回顾]
张学良和于凤至见了面,两人私下谈话,于凤至告诉张学良,她对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抱指望,打算离开郑家屯,去北京读书。张学良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两全。
张学良回到奉天,几天后才见到张作霖。父子俩的对话很简单,像是两个不大熟的人在路上相遇,吃啦?吃啦。只不过话儿变成,见啦?见啦。准备吧,嗯。
张作霖把婚事操办交给了卢寿萱。当年,卢寿萱嫁给张作霖时,她的婚事是张学良的生母赵春桂一手操办的。这个情,卢寿萱一直记在心里,再加上这是张家第一个孩子的大婚,卢寿萱尽心尽力,领着一群丫鬟老妈子,裁衣做被,置办彩礼,忙得不亦乐乎。
张学良见卢寿萱每天忙得废寝忘食,稍得空闲便用手捶腰,很是苦不堪言。张学良心中不忍,可又不好明讲。只是说:妈妈别太辛苦了,婚期还没定呢,等定下日子再忙也来得及。卢寿萱说:你爸已经找人去算日子了,说是捡最近的日子。最近的是啥意思?明天后天都有可能呢,到时候现抓,哪来得及啊?你爸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我可不敢怠慢。
听说父亲已经找人定婚期,张学良心里一惊,于家小姐去北京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这日子要是选在她去北京之前可咋办?左思右想,想不出好办法,便想再去郑家屯一趟,找于凤至商量个主意。借给张作霖刮胡子的机会,张学良装出几分羞赧的样子,呑呑吐吐地说:我想……那什么……再去一次郑家屯。他满以为张作霖会说,咋啦?这么两天不见就想啦?没想到,张作霖听后,眼睛都没睁,说了一句比胡子茬都硬的话:老实在家呆着吧,后天就结婚了。听了这话,张学良手一哆嗦,剃刀从张作霖的鼻翼上滑过,眼见着就有血丝从鼻翼旁的肥皂沫里渗出来。张作霖睁开眼,用手在鼻翼处抹了抹,放在眼前看了看,说:见红了,好兆头!看来这日子选得不错。
张学良愈发慌了:那什么,爸,我怎么不知道呢?张作霖说:刚定下的,请天齐庙的一个高人给算的。他还说,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只有配上这个日子,日后才能大富大贵,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张学良急了:怎么这么快?一点准备也没有啊!张作霖说:要你准备啥?你会准备个屁?你卢妈妈都弄好了,你就等着入洞房吧。张学良还想说:不是,那什么……张作霖一摆手:去剪个头,泡个澡,拾掇得干干净净的,你是咱们家小辈第一个结婚的,别进了洞房上了炕,整一股臭脚丫子味。
张学良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了,弄不好再挨两个耳光子,就更犯不上了。张学良带上毛巾和肥皂,卢寿萱又给他装了一小瓶面汤。面汤是洗头用的,说是用这个洗头,下灰去油,不生虱子。张学良刚刚走出家门,冯庸兴冲冲地跑来,一见面就拉住张学良,神秘兮兮地说:哥们儿,走,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张学良此刻心里烦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便举起手中的浴筐,说:我不去,我得去洗澡。冯庸大叫一声:哎呀,我领你去的正是洗澡的地方,快走,你看看人家是咋洗澡的。张学良还是执意要走,冯庸被弄糊涂了:你怎么啦?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学良叹了一口气:我要结婚了,后天就结。冯庸吓了一跳:说胡话吧?婚哪能说结就结呢?女的是谁?还是那个村姑吗?
张学良把与于凤至相见的前后经过都讲给了冯庸听,最后说:看样子我就是这个命了。说着,眼睛竟有些湿润。冯庸问: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村姑?张学良摇摇头:她很聪明,很善解人意,人长得也不难看,可我就是没感觉。冯庸很不以为然:你这个人就是优柔寡断,不喜欢结的哪门子婚?要是我……张学良没好气地跟上一句:要是你能咋办?冯庸一拍大腿:要是我,我就跑他娘的!
你是说逃跑?张学良像没听明白,追问了一句。对,冯庸语气很坚定:你看啊,人,你不喜欢,你爸又非逼你结婚。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逃婚,找不到你,还结个屁婚!张学良说:你说得轻巧,逃,往哪逃啊?冯庸说:我家在北镇有房子,现在只有一个老爷子守着,你往那儿一猫,别说你爸了,连狗都找不到你。
尽管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张学良还是精神一振:这倒真是个办法,你接着说,咱们怎么走?冯庸说:我现在就给你张罗钱去。你呢,就先回家,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等今天晚上,我找一辆车,在你家外边等着。钟鼓楼敲三更了,你就偷偷地跑出来,咱们连夜出城。等你爸发现了,咱们已经坐在炕头,吃上沟帮子烧鸡了!张学良兴奋地跳起来:好哥们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六哥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学良心情舒畅地洗了个澡,容光焕发地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张作霖对张学良说:你早点歇着吧,明儿还得起早赶火车。张学良一本正经地问:爸,您还有什么嘱咐的?张作霖看了张学良一眼:没啥了,你的婚礼我都交给你吴大爷了。袁世凯新派来个奉天督军,叫段芝贵,这两天就到。我不能离开奉天,有什么事就找你吴大爷。张学良略有些失望的样子:爸,你真不能去啦?这可是我的大婚啊。
张作霖说:段芝贵是啥人,我不摸底,他来上任,我去郑家屯,会让人怀疑是有意躲了出去。本来道上就传,说我张作霖盯着奉天督军的位置。新督军来了,我走了,会说我是有意给人家冷脸。所以,这当口我不能动。张学良点点头:爸爸说得极是,咱不能让那些人钻了咱们的空子。爸,你放心,有吴大爷坐镇,婚礼保证会圆圆满满的。
张作霖交代完,与吴俊升、戴宪玉一同离去。上车前又说一句:明儿早上,你吴大爷带车来接你,我就不来了。用文人的话讲,山高水长,就此别过。张作霖为自己能突发灵感地冒一句酸很觉得意,大笑着上了车。
看张作霖的车带着一股烟尘渐行渐远,张学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想到老奸巨滑的父亲被自己高超的演技哄骗得失去了警觉,张学良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嚎着嗓子唱了一晚上。
夜半时分,奉天城响起了钟鼓声,三声钟,三通鼓,告知夜已三更。随着钟鼓声,张学良住处墙外传来了三声蛤蟆叫。这是张学良与冯庸约定的暗号,说明冯庸已到了墙外,一切准备就绪。冯庸的本意是想学蛐蛐叫,张学良不同意,说蛐蛐叫声太小,不易听到。冯庸说:你家离小河边那么近,小河边的蛤蟆天天晚上叫,你怎么知道哪声是我哪声是蛤蟆?张学良说,你叫的我能听出来,像癞蛤蟆吃多了咸盐,咳咳的,难听死了。
此时墙外传来的正是冯庸的癞蛤蟆叫声,张学良悄悄地钻出被窝,身边的张学铭睡得正甜,鼾声如雷。张学良悄悄地出房,悄悄地打开院门,正在寻找冯庸的车子,从暗处走来四个人。张学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陪他去郑家屯的四大天王。张学良心有些慌:你们……怎么在这、这儿?这么晚了……
四大天王中的菜王说:师长叫我们等在这里,说是见你出来叫醒他。张学良大吃一惊:我爸,我爸他在哪?话音刚落,对面一辆车的车门开了,张作霖从车里走下来,轻咳一声,也像吃多了咸盐的蛤蟆。张学良如闻惊雷,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