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三伤！一场口角引发的血案》追踪报道

  今年5月23日晚，南京建邺区文体西路，骑电动车的李嘉与一私家车内4人发生矛盾，随后持刀捅向4人，造成一死三伤。昨天上午，被检方指控犯有故意杀人罪的李嘉出庭受审。在法庭上，死者母亲难掩悲痛，多次嚎啕大哭。而三名伤者也难以原谅李嘉，当庭提出放弃民事索赔，只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快报记者 马乐乐

  检察官：南京每天发生的电动车与汽车相擦事故可能有几十起、上百起，如果每一起都像这个案件里的这样，要动刀来解决，那不是太可怕了吗？这起命案提醒我们，凡事要冷静，遇到纠纷千万不能失去理智。

  目击者

  一刀一个

  没见过这么狠的

  被告人：对方先动手

  昨天上午9点半，李嘉被法警押入南京市中院的法庭。面容白净的他表情温和，让人很难将他与故意杀人嫌犯联系起来。遇害者管磊的母亲已是白发苍苍，坐在旁听席上怒视杀子的凶手，曾被他捅伤的魏杰、许良、何红坐在检察官的身边，以刑附民原告的身份面对李嘉。

  检方指控，事发当晚，李嘉骑电动车在文体西路一家水饺店前，与受害人乘坐的私家车因行车发生矛盾，双方发生纠纷后李嘉离开现场，管磊等3人冲砸李嘉的电动车，后李嘉持水果刀返回原地捅向这辆私家车里的4人，造成管磊身亡、其余3人构成重伤、轻伤、轻微伤的后果。

  “我有意见。”当被审判长询问对检方的指控是否有异议时，李嘉反应迅速。他的观点是：纠纷的起因错在对方，而起诉书中没有提及。

  李嘉称，他骑上车后，被私家车从后面顶了一下才停下来理论的，争执中，先张口骂人和动手的都是对方。对方有3个男人过来打他，他转身就跑，后来看到对方用脚踹他的电动车，就回过身叫他们“不要砸我的电动车”，但是他们根本不理。他正好摸到包里有一把水果刀……

  审判长打断他的发言，“现在没到质证、辩论阶段，你只需要简单说明就行了。”李嘉这才不做声了。

  被害人：他先骂人的

  检方宣读的被害人证言，与李嘉的说法略有不同。魏杰说，当时他们吃完饭后，由何红开车准备离开。“她还没有发动车子，刚按了一下喇叭，就有一辆电动车从轿车旁边开过，两车差点碰到，但觉得没有碰上。”

  何红说，她打开车窗质问对方，不料骑车的李嘉对她张口就骂。车上的3个男人陆续下车与李嘉理论，管磊先与他动手。魏杰说自己刚挥拳，手链就被李嘉扯坏，当时就来火了，3个人开始要揍李嘉，而李嘉见状不妙转身就跑。

  3个男人的确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就对那辆电动车要么砸要么踹，却不知道李嘉已经走到他们背后。一位目击者作证说，“李嘉用刀捅人时，一刀一个，很快就把4个人全捅了，没见过这么狠的。”

  李嘉不同意几个被害人的说法，他坚持认为起因是汽车碰到了自己的电动车，否则不会发生纠纷。双方在庭上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被害人

  放弃索赔，只求惩凶

  当法官要求魏杰提附带民事索赔要求时，魏杰说出了非常令人意外的要求：“我们放弃民事索赔，只要求依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在刑事案件中，如果被告人能够对被害人作出一定的经济赔偿，那么将会被法庭视为悔罪的表现之一，被告人往往也因此获得减轻处罚。魏杰的这个做法，堵住了李嘉通过赔偿减轻罪行的可能。

  这个要求出乎法官的意料，他又确认了一下，才挨个询问许良、何红。“我们的要求是一样的。”两人给出了同样的说法。法官思考片刻，同意了他们的请求，随即宣布，由于3名附带民事原告人当庭放弃对李嘉的民事索赔，法庭将不再审理民事赔偿部分。

  死者母亲当庭痛哭：我要他死

  管磊的母亲没有在这起案件中提起民事赔偿，但整个刑事案件的审理对老人同样是折磨。每次听到管磊的名字，她都忍不住地要擦拭眼睛。当李嘉一度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时，老人突然泪流满面，激动地站起来，指着李嘉大喊：“我要他死！”

  后来，旁听席上一个中年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引起了她的激动。老人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指责凶手，还试图冲到李嘉面前，但很快就体力不支几乎瘫倒，亲人见状上前搀扶。法官中断审理，几名法警上前维持秩序，这才让庭审得以继续。

  “没有办法原谅他，我们要为死去的朋友讨个公道。”魏杰在庭审结束后说，现在不管李嘉是否愿意赔偿，他们都不会接受。在他们看来，让李嘉受到法律的严惩才是告慰死者的最好办法。

  被告人

  16年前曾因捅死人坐牢

  对于自己造成一死三伤的后果，李嘉也没什么其他好辩解的。他只是对被害人表达了歉意，还对自己捅人的行为感到后悔。

  李嘉的辩护律师说了几点意见：“李嘉与几名被害人素不相识，仅仅是一起小纠纷引起的杀人案件，主观恶性不大，应当视为间接故意杀人犯罪。其次，此事当中他面对3名男子的围攻，后来电动车又被被害人冲砸，这才引发后来的命案，应当说被害人在此案中有一定的过错。”

  律师还当庭翻出了李嘉的陈年旧案。1994年时，14岁的李嘉还在上学，有一次他父母给他买的皮衣被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同学抢走，那个同学一般人不敢惹。为了夺回皮衣，李嘉找了几个帮手，持刀将那个同学捅死。此后，李嘉被南京中院以流氓罪和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20年。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多次获得减刑机会，2008年刑满释放。此后，他住在亲戚的房子里，一直无业。却没想到才出狱两年不到，又犯下杀人罪行。

  在检察官看来，这个行为是刑满释放后5年内又犯罪，属于累犯，法律上应当从重处理。

  但其辩护律师认为，从李嘉犯下的这两桩命案来看，有个共同点就是：他是先被欺负，然后才进行极端地报复。“他的复仇心理太强。”律师说，这有别于那些精心策划主观恶意杀人的案件。

  案发后曾去医院打听情况

  魏杰对律师的“主观恶性不大”的说法感到很气愤。他驳斥说：“我们踢他电动车的时候，都是背对着他的，但是他却拿着刀从背后把我们捅了。我们再怎么有错，也不至于拿刀捅我们吧？”

  他还指出一个细节，足以证明李嘉的主观恶性：事发后，李嘉跑到与女友同居的地方，把这事告诉了女友，随即让女友回原地看看情况。女友随即赶到现场，打电话告诉他看到的情况：聚集的人很多，但受伤的已经送医院了。李嘉又让女友陪着去医院探听情况。他们在医院足足待了两个小时，了解不到更多的情况，于是两人就回家了。在家中，李嘉洗了澡，把沾有血迹的衣服洗掉，还跟女友商量凌晨4点多再去一次医院。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出门，警察就找上门来。李嘉听到动静，从二楼阳台跳下，企图逃跑，最终被警方抓获。

  “从他事发后的行为来看，他的主观恶性还不够大吗？”魏杰反问说。

  检察官

  罪行极其严重 手段特别残忍

  检察官对“间接故意杀人”的说法没有否认，但她指出：“李嘉在闹市地区，持刀捅人造成这个后果，属于罪行极其严重，手段特别残忍。”检方认为，在纠纷中被害方虽然有一定的过错，但仅仅局限于对李嘉电动车的财产损害上，他们并没有对李嘉的人身进行加害行为。她说，纵观整起案件，李嘉只有认罪态度较好这个可以酌定从轻或减轻的情节。

  检察官的最后陈词颇令人警醒：“管磊的母亲曾经对我说，南京每天发生的电动车与汽车相擦事故可能有几十起、上百起，如果每一起都像这个案件里的这样，要动刀来解决，那不是太可怕了吗？这起命案提醒我们，凡事要冷静，遇到纠纷千万不能失去理智。”

  审判长最后表示，案件将在合议庭评议后择日作出宣判。

  （文中人物系化名）

  心理专家

  报复心强属人格障碍

  漫长的牢狱生活没有教会李嘉克制与忍耐，当纠纷发生时，他又一次选择了疯狂地报复，这必然导致他再次面临法律的严惩。究竟是什么造就了他偏激的性格呢？

  鼓楼医院医学心理科主任曹秋云分析说，像李嘉这样复仇心理强烈的情况，是人格障碍的一种，这多半是在成长过程中慢慢形成的。“普通人遇到不平后，往往会考虑自己的实力以及如果采取报复所可能带来的后果，进而会采取较为理智的处理方式；而有的人很自卑，在生人面前非常不自信，当遇到麻烦时，会采用极端的方式来发泄，以表达自己的强大。”

  曹秋云认为，对于李嘉这样的人格障碍，应当采取心理治疗，否则不但对自己不利，而且很容易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心理治疗的过程会比较慢，也比较困难，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说，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种种不如意，这时如果采取适当的宣泄方式，会有利于心理健康。比如与亲友聊天交流，通过交流得知“哦，原来别人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比如运动出汗、找朋友一起娱乐放松等等，都是比较好的办法。